他不再对嬉戏玩闹感兴趣,安安静静地坐在学堂里,跟夫子上课。
夫子总是夸他记忆力好,悟性强。
但其实不是。
他之所以表现出色,是因为所有功课他都提前预习了。
娘会要求他一遍又一遍地背课文,直到他能够倒背如流。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易笙是个过目不忘的人。
他没有这个天赋,她就希望他通过后天努力补上。
她让他方方面面都和易笙对标。
不管是仪容,气质还是才学,谈吐。
仿佛要塑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他之所以痛恨易笙,不仅是因为他抛弃了他们母子还试图杀害他们,更因为,他要日复一日地学习他,成为他。
他的自我完全被扼杀了。
就连名字,都是根据易笙起的。
这份仇恨在他心里日益滋长,他竭尽所能地奋发图强,不是为了圆他娘的梦,而是为了覆灭永安侯府。
他要把笼罩了他二十年的阴影撕碎,要把抢走他心爱之人的活阎王送下地府。
所以易笙是不是他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他是不是,他都是他娘为之癫狂的人,是他娘拿来折磨了他二十年的人。
他就是要他死。
想到这里,白慕笙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萧萧,你太天真了,我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不管那些杀手到底是谁安排的,不管他娘要他活成另一个易笙的目的是什么,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全靠这些残酷经历的打磨,他才成了人人羡慕的学士,而不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杀不死他的,只会让他更强大。
如今的他,无坚不摧。
“萧萧,跟我走吧。”他对萧清音道,“不然明天你就要和他们一起上断头台了。”
萧清音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觉得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好。”
易水寒:“……”
有点感动又有点心塞是怎么回事。
白慕笙脸色沉了下去:“你宁愿跟他们一起死,也不愿意和我走?”
“是的。”
“你会后悔的。”
“我后不后悔,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慕笙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大牢重归黑暗。
昭阳长公主紧紧抓住永安侯的手。
“我要亲手杀了白氏。”
永安侯点点头:“她确实该死。不过我们得先脱离困境,再去找她。”
他转而对易水寒道:“他说明天我们就要上断头台了,你这边打算怎么安排?”
易水寒正要回答,牢房外隐隐传来“狠呼!狠呼!”的急促叫声。
萧清音精神一振。
“鸮爷来了。”
易水寒看向通风口位置,那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知道,那里有个几个巴掌大的通风口。
“它太大了,进不来。”
萧清音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通风口位置传来吱吱声。
一只老鼠突然窜到四人身边。
易水寒伸手一抓,老鼠落入掌中。
他察觉到异样的触感。
发现这只老鼠身上绑了东西后,他拆了下来。
“这里有一根炭条和一张纸条,但是太暗了,看不了。”
话音刚落,眼前就多出一颗夜明珠。
他惊诧不已,“你怎么会随身带着夜明珠?”
萧清音笑道:“上次去找蝙蝠,掉进岩洞后,我就觉得自己应该随时携带一点能照明的东西。”
不然遇上黑暗环境就得摸黑了。
这颗夜明珠是前些天傅惟允送她的,她放在荷包里,随身揣着。
易水寒点头:“是个好习惯。”
两人就着夜明珠的光亮看了纸条。
这是傅惟允让雕鸮送来的。
他考虑到雕鸮可能进不来,就把纸条绑到老鼠身上,让雕鸮带了老鼠过来。
萧清音不知道他是如何和雕鸮达成沟通的,不过他和海东青相处多年,估计自有一套和鸟交流的方式。
傅惟允说他和易五等人联系上了,问他们下一步的安排是什么。
易水寒看完,笑道:“真是及时雨。”
他和萧清音还有自己父母商量了一下后,在纸条背面给傅惟允写了回信,然后把纸条重新绑回老鼠身上。
绑完后,他问道:“现在怎么办?这只老鼠会自己爬上去吗?”
萧清音:“……”
她也不知道啊。
这只老鼠好不容易逃离鹰爪,不可能自投罗网跑回去的吧。
但她显然低估了鸮爷的驯兽能力。
当外面再次传来“狠呼~狠呼~”声时,被她放到地上的老鼠好像听到了召唤一样,“嗖”地窜了出去。
眨眼就爬到通风口处,重新投入到鹰爪里。
鸮爷用两声愉快的“狠呼~狠呼~”告别了天牢。
萧清音心中一松,再次挨着易水寒睡了过去。
想到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易水寒也合眼睡了。xǐυmь.℃òm
永安侯和昭阳长公主也一样。
翌日上午,阳光透过通风口照进来时,萧清音睁开了眼睛。
入口随即响起开锁声,一行全身盔甲的士卒走进来,用枪指着他们。
领头之人打开牢房门,简短道:“出去。”
四人站起来。
永安侯不忘捡起昭阳长公主的褙子。
卿卿的东西,哪怕是一件已经弄脏的褙子,他也不想把它留在牢房里。
四人走出天牢,被押送到午门的法场上。
然后按照这些人的要求,隔开两米,并排站在台上。
四个精壮的刽子手上前,分别站到他们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监斩的官员从椅上站起,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照理接旨要下跪,但他们全都直愣愣站着,没有一个人下跪。
官员也没有理会,似乎早就料到他们有此举动,也并不在意他们跪不跪,只想尽快走完流程似的。
萧清音看着台下不远处的围观百姓,心中忍不住感慨:连断头台都上了,她的穿越人生真是完整。
易水寒瞥了她一眼,见她居然在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监斩官念完圣旨后,干脆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斩。”
站在四人身侧的刽子手一致抬起手中长刀,抬到肩头位置,横着朝四人脖颈挥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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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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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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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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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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