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昏迷中的朝云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因过低的温度微微发抖。
周遭的环境似寒冬般刺骨,甚至都弥漫了些许看得见的冰冷雾气。
在这种情况下,朝云是硬生生被冻醒的。
她费力的撑开眼皮,乌黑浓密的睫羽间都凝上了一层浅浅的冰晶。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让她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制冷机不停运转,身边空荡,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四壁,双手双脚被缚,踝骨处绑了一个黑色的不知名物件,嘴巴也被贴上了胶带。朝云知道,她被人困在了一辆冷藏车里。
看着车厢内不断下降的温度记录仪,寒意自皮肤的毛孔丝丝渗进直达头颅,身冷,心更冷。
求生的自觉让她努力挣动身体,最后又徒劳的摔倒在地,侧脸贴着冰凉的厢底,发丝狼狈的垂下,这一刻,朝云内心的委屈害怕达到了巅峰。
她要死了么?
可是……阿耐怎么办,爸爸怎么办?
她说好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自己不见了,他一定会很着急吧。那之后呢,朝云不禁想到,如果她今天出不去这里,阿耐知道后该有多么伤心。
还有爸爸,第一次见面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他一定会很自责吧。
短短的一瞬,她眼前好像播放幻灯片似的,涌出了不少画面。
睫毛渐渐垂下,唇也被冻的失了血色,身体的难捱让朝云控制不住地想要合上眸子,但耳边却不断回响起他说过的缠绵情语。
他说他爱她,他说他不能没有她,他说让自己长长久久的陪着他。
活下去的意志瞬间达到了巅峰。
朝云狠力咬破嘴巴,她告诉自己,不能睡,更不能死,她还要活着去见他。
血液蔓延在口腔中,铁锈味布满的同时,她感觉到了厢顶的一声震动。
旋翼的簌簌声渐大,低空时一身着黑色作战服的男子手持轮状切割电锯,垂着眼睛从直升机上猛地弯腰跃下,落地踩在玻璃钢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安格,位置。”他说。
运用穿墙雷达的探测,安格很快便找到了少女的所在。
下一秒对讲机里传来他的声音,“在您的十点钟方向。”
锋利的锯齿瞬间没入车厢,摩擦切割时发出蹦跳的火花,映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仿佛被深不见底的漩涡吸进。
车头开始左右转动,带的车身晃动起来,他的身体却极稳,手中动作不停。
顶部被割开一个大的圆洞,砰的砸在花纹铝板上。
紧接着是人。
朝云看到了。
充足的光线从前方泄下,刹时充盈了整个长方的空间,像是倾入了希望,倾入了无限的生机。
阳光的映照下,朦胧了这人的轮廓。
高大,宽肩,充满力量的手臂。
再往上望,她的心跳如雷。
“宝贝,我来了。”
手脚的绳子被解开,身体被温暖的衣物披裹,没有了胶带的遮掩后,林耐低下头吻住她的唇瓣。
就在这时,脚踝上系着的那物发出滴滴的声音,屏上亮起闪烁着数字的倒计时。
三分钟。
林耐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怕。”
他用手持终端器将图像传输,车顶却突然从两边分开,头上空无一物,甚至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从远处而来的黑白双色直升机舱门大开,一蓄着胡子的机枪手对准他们的位置疯狂扫射。
林耐眯起眼睛,手肘支着防爆盾牢牢护在她的身前,冲击力大的甚至厢底都能感到震感。
“拓斐尔,把他干掉。”他沉声吩咐着。
“车辆驾驶人已成功控制,前方设卡。”对讲机发出声音。
“这是一个便携式的小型炸弹,连接的铜壳下全是双线,您没割是对的,”又一道汇报的声音响起,“唯一的方法就是撬开它的计时屏,找到最中央缠在一起的红线里稍粗的那根,两分钟的时间难度太大而且……只有50%的成功率。”
安格在此时抿唇开口,“您要不要先……”
机枪手被拓斐尔的子弹正中额心,驾驶员也难逃一劫,失去了操控,那架双色的直升飞机呈一道抛物线状向下坠落,在林间爆出巨大的火光。
紧接着,有八九个持枪的蒙面男子自设卡地朝他们的方向扑来,冷藏车的一侧被打出弹孔的印痕。
双方进行火拼。
时间还剩一分钟,林耐充耳不闻,垂颈解着计时屏。
“阿耐,你先走吧……我、”朝云忍不住地眸泛泪花。
“忘记我说过什么了?”他轻轻动唇,凌厉的眉眼间泛起柔色,“哥哥会一直陪着宝宝。”
“更何况,宝宝应该相信你选男人的眼光。”
“阿耐不会叫你出事。”
最后的十秒,计时器成功被他从踝间取下,但个位仍旧在变化。
门锁被铝热剂融开,跳出车厢时,剧烈的爆炸瞬间席卷了一切。
林耐将她的头摁在怀里,把少女死死护在身下。
朝云看着飞起的厢门砸下,又重重地落在他的背上,眼眶立时红了一圈,泪珠滚滚,仿佛落都落不完。
“别怕,别怕。”他笑着说。
“阿耐……”嗓子里好像失声。
满手湿润,眸子里水雾弥漫,她盯着他的脸,心尖的疼痛几欲要把她吞噬,头脑忽然钝痛的不行。
无数帧关于过往的记忆猛地涌入,多的令她根本就承受不住,控制不了地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a市军区医院里。
“云小姐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受冻又有些惊吓罢了……”
“调养一段时间……”
噩梦不断,漫天的血液充斥在她的世界,朝云呓语着拼命地摇头,额前的发丝濡湿又被人挤了帕子轻轻擦去。
“不要!不要!”
她抓着床单弹起,还没看清什么地方就下意识地赤脚下床,针头被挣开,白皙的手背上瞬间冒出血珠。
“小云!”
朝父看她这个样子,又是心痛又是焦急,连忙迈步上前,揽住人后不管她如何挣扎,只强硬的带回病床,摁下旁边的呼叫器。xǐυmь.℃òm
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朝云哭着攥住他的袖口,声音沙哑,“阿耐,阿耐在哪里……”
“别着急,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在监护病房,”朝父握住她的手,缓缓说着,眼角也隐隐蕴起了水光,“是爸爸的错,没保护好你和阿耐。”
“我要去看他,爸爸,带我去看他好不好……”少女喉咙哽咽。
“小云,里面你不方便进去。”
“那我就在外面,就在外面看他。”朝云立马出声,眼睛红红的,固执的盯着他。
“好……打完点滴爸爸带你过去。”
半个小时后,隔着道窗,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林耐。
他上身缠着纱布,唇失了血色,闭着眼睛不动。
医生正与朝父说着情况,“……后背伤有些重,现在人还在昏迷,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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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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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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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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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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