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快……你飞过来的吗?那些追兵呢,怎么不见他们追上来?”
裴遇说:“他们追不动了。”
“什么叫做追不动?”
宋遥月不解,问出口之后却忽地反应过来……不会是都被裴遇给处理了吧!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爬过她的四肢百骸。
她这是……捡了个怎样的人啊?
裴遇就像没察觉她的恐惧一般,靠近两步,将那个面具送了过来。
“要吗?”
宋遥月还没走出震惊,愣愣问:“你从里面拿的?”
“嗯,看样子是从地里挖出来的陪葬品。”
她伸出去的手猛地缩了回来。
裴遇看了她一眼,又说:“很值钱。”
手又猛地伸了出去,果断接下,然后揣进了宽大的袖口里。
宋遥月打算回头找个偏僻的当铺给卖了。
她也终于整理好了情绪,越过裴遇往前走:“叶姑娘该等急了,我先进去,你找个地方把那幅画烧了再来找我。”
裴遇有些意外:“小姐要烧了它?舍得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宋遥月转过头,无所谓道:“只要人还在,我又不是画不出了。”
少年思索片刻,点点头:“也是,我先送小姐进去吧。”
裴遇将宋遥月送进酒楼的偏门之后,转身离开,不多时便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两条街开外的小巷内。
隐锋片刻后也跟了上来,一落地便着急问:“少主,您的身份不会暴露吧?”
裴遇没回答,他从后背取下画卷之后,便一直垂眸盯着。
片刻后才将那东西递给隐锋,吩咐道:“拿回去收着。”
隐锋抱着那卷画,有些茫然。
裴遇又吩咐道:“拿去把落款裁了,只留画。”
“少主……这是什么重要的物件吗?”
少年瞥了他一眼,没有正面回答:“酒楼背后是谢凭,我刚才遇见他了,你去查查他开这座酒楼的目的。”
听见说起了正事,隐锋一收脸上的茫然,立刻应下。
“是,属下这就去查,少主还有何吩咐吗?”
裴遇站在原地没说话,隐锋揣测着说:“今早京兆府审案子的时候我去看了,那三小姐一听自己摘不开,便在堂上发疯,把您给供出来了。”
“怎么说的?”
“说是昨天夜里有人强闯牢狱,教唆她作伪证,后面又说了些颠三倒四的疯话。”
裴遇漫不经心地听着,并不感到意外。
他在牢狱中对宋娇所说的那些,当然不全是真话。作伪证是真,将罪名全推在宋培杰头上是假。
宋娇太蠢了,所以才会相信自己有可能洗脱罪名。实则当物证被挖出来之后,宋培杰也不会放过她的,两兄妹怎么着都得撕扯着死在一块。
裴遇道:“不碍事,她没认出我。”
“那谢凭他……认出您了吗?”
“也没有,他只当我是宋遥月身边的侍卫。”
隐锋松了一口气,不过又有些担忧,不免带着些长辈说教的语气对他道:“少主打算当侍卫当到什么时候啊?您要是真放心不下四小姐的安危,想报恩,属下随便叫几个人去守着便是了,哪儿用得着您亲自待在那儿?”
“快了。”裴遇望了一眼阴沉的天色,说,“除夕快到了,一切先按我之前说的准备,过几日我便回去。”
“是。”得了准信,隐锋总算放心不少。
两人之间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裴遇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你怎么还不走?”
隐锋讪讪笑了笑:“宋府那边,您打算留活口吗?”
原来是为了这个。
又是怕他杀人,怕他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你近来是愈发操着长辈的心了,怎么,想让我叫你一声叔叔?可惜年纪不够,不如我叫你一声大哥?”
隐锋吓得连连摆手,一边往后退。
“少主您多虑了,属下多嘴,还望少主宽宏大量。”
裴遇看着那人高马大的壮汉落荒而逃,就像怕他生气动手一样,比见到鬼还跑得快。
他脾气明明挺好的。
少年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动身离开了小巷。
回到品风楼的时候,楼内一片宁静祥和。看来那幅画失窃一事被按了下来,谢凭不打算声张。
他进了包厢,宋遥月正在陪叶姑娘喝酒,想拦拦不住,眼睁睁看着叶姑娘一杯又一杯地灌,急得额头上都冒了汗。
见他进来之后,连忙递了个眼神,想让他帮忙。
裴遇心想自己又不是万能的,这种忙他怎么帮?
“绾绾姐你别喝了!为那种男人不值得!”
“他刚刚说,让我以后克己复礼……”叶姑娘脸上没泪,但是看起来极其低落,“礼数,又是礼数……我从生下来开始便学习礼数,怎么以后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要遵循……”
宋遥月去抢酒壶,然而叶绾绾力气比她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叶姑娘!”宋遥月语气焦急,再次给裴遇使了个眼色。
他叹了口气,从门边盆景摘了片叶子,手腕轻动,下一瞬叶姑娘手中的酒壶便倏地被打翻,看起来就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剩下的半壶酒洒了一地,鎏金的酒壶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也沾上了灰尘。
叶绾绾似乎清醒了一点,盯着酒壶看了一瞬,又转头看向宋遥月。
“怎么回事?”
宋遥月笑了笑,走过来将人扶正:“绾绾姐已经醉了,拿不稳东西,不如喝点茶水醒醒酒吧?”
她另取杯盏,斟了一杯茶水,见叶绾绾愣愣接下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刚才她一回厢房便看见叶绾绾在喝酒,原书里女主的酒量就比一杯倒好点,吓得她赶紧冲上去拦。
叶绾绾断断续续说了些话,宋遥月理了理,明白过来女主刚才偷偷出去见了唐迁一面,受了些刺激。
真是不值当,如花似玉的年纪为情所伤,宋遥月想劝又没什么立场。
“叶姑娘,你醒了酒便回府去吧。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若姑娘仍然想阻拦那桩婚事,我想破脑袋也一定相助。”
宋遥月虽然对男配和男主都看不顺眼,但也没劝叶绾绾非要嫁给谁或离开谁。
一是她不能干涉女主的决定,有些事情还需自己想清楚了。二是,宋遥月其实不太想让剧情脱离原书太多,若是从现在就开始乱七八糟了,那以后她就只有摸着石头过河。
叶绾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半醉半醒之间,也不知将她的话听进去多少。
楼下突然传来三下敲锣声,应该是今日比试的结果出来了。
宋遥月起身走到栏杆旁,向下看去,几张写有诗词的纸正悬挂在台上。
本以为男配的出现会让这场比试结束,毕竟是个重要角色,自带一点光环,然而伙计宣布这场比试依旧无人获胜,明日将继续。
难道是因为画被偷走了,所以故意这样宣布吗?
还是说这酒楼主人根本意不在此,搞一个比试不过是噱头,其实还有别的目的?
奇奇怪怪的。
*
从品风楼离开之后,叶绾绾先送她回了那处别院,之后才告别。
宋遥月望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才收回视线。
小夭打了个呵欠:“昨夜熬了半宿,真困啊,小姐你不困吗?”
她没觉得困,只是膝盖又开始疼起来了。
不过她不打算说出来,拉着小夭的袖子回到院子里,一边说:“觉得困便好好睡一觉。”
“不行不行,小姐还需要我伺候呢。”
“用不着,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放心大胆地睡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行吧?”
小夭的确困得不行,屈服于宋遥月的体贴,回偏房睡去了。
进屋之前还特意交代:“小姐别累着了,那些包袱就让裴遇来拆吧,小姐别不舍得使唤人家。”
宋遥月被戳穿了,怪害臊的,心想自己怎么敢随意使唤人家大佬。一转身,就发现裴遇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好像她去哪里,这人便跟到哪里。
正好,还有许多话想问。
她率先走进了卧房,里面所有东西都已经布置好,就连炭都备上了,全是上好的金丝炭。
她叹了口气,感叹人情欠大了。m.χIùmЬ.CǒM
带来的包裹都堆在桌上,宋遥月一边收拾,一边开口:“你在里面是不是打了一架?”
裴遇走过来,帮她一起收拾,将那些尚未卖出去的画拿出来,在书架上放好。
“是,小姐看见了?”
“我只看见了刀光剑影,隔着窗户纸哪儿能看清楚……”她小声抱怨,“你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也敢打架?”
其实这句话是试探,宋遥月知道裴遇身手好,但没想过竟然好到这种程度,她想让裴遇亲口承认。
“小姐是担心我,还是害怕我?”
裴遇此话一出,宋遥月的动作都僵住了,她抬起头,正对上少年坦坦荡荡的目光。
见她一时半会儿回答不出来,裴遇收回目光,又往桌上铺好了新的宣纸。
“怨我一开始瞒着你吗?”
宋遥月眼神有些黯淡:“我哪儿有资格怨你……”
话里的酸味都快溢出来了,然而裴遇听了轻轻一笑,眉目都舒展许多。
“小姐应该高兴才是,有我这个侍卫在,小姐便不会受欺负了。”
宋遥月撇撇嘴:“拉倒吧,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害我逃跑得那么狼狈。”
裴遇将一排毛笔在笔架上挂得整整齐齐,闻言抬头:“受伤了?”
“没有。”
“那是摔了?”
“也没有。”
裴遇了然:“那便是膝盖疼了。”
宋遥月说不出话了,这人的心思玲珑剔透,她就算说不疼也没用。
裴遇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到那一堆包袱旁翻找。
宋遥月察觉到这人的动作,很是好奇,裴遇在那儿找什么呢?
她伸长脖子望了望,却见裴遇翻出来她的手炉,去取了一些金丝炭烧上。
“坐好,自己敷上。”
宋遥月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为了让她热敷膝盖,心中熟悉的酸软感又冒了出来。
这可恶的温柔乡,又在磨砺她的意志。
她愣愣接过手炉,坐在床沿边,隔着厚厚的襦裙放在膝上。
手炉原本有些烫,隔着几层衣服温度刚刚好,针扎似的疼痛顿时缓解不少。
见她乖乖照做,称职的裴大夫暂且放过她,又当回了侍卫,替她收拾起屋子。
宋遥月默默瞧着,忍不住问:“所以那些人……你都杀了吗?”
裴遇正半蹲在炭炉旁生火,闻言道:“小姐不想我杀人?”
少年留了个侧面给她,从这个角度看去,裴遇的侧脸多了些清冷,垂下的睫毛还挺长。
“也不是……这得看情况,若是危急时刻不得不杀,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有没有受伤?”
裴遇挑了挑眉。
“没有。”
“那你以前的伤,痊愈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裴遇只说:“小姐想看?不过又得麻烦小姐解开我的衣裳了。”
臭不要脸。
宋遥月后悔关心这人了,还不如不问呢。
“怎么不问我关于品风楼的事?”裴遇生起了炭火,起身回到桌前,“小姐就不好奇,幕后之人是谁吗?”
“好奇啊,可是你就算说了我也不认识,不认识的人我怎么报复?”
裴遇笑了笑。
还真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挺好。
他问:“若小姐认识呢?”
宋遥月愣住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又一次与裴遇对视上,少年似乎猜到了她心中的那个名字,却不主动开口。
她忐忑不安地问:“难不成是……瑞王?”
裴遇点了点头。
可恶!!宋遥月差点骂了出来,牢记着自己的形象工程才忍了下来。
怎么又是那个人啊!阴魂不散的反派跟她杠上了是吧?
裴遇瞧着少女的脸又像皱成了一团似的,整个人被乌云笼罩,脸也气鼓鼓的,莫名有几分……可爱,让他想起了曾经养过的小猫。
“若那幅画流落到市面上,他找人揭穿作假,再顺势一查。小姐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因作假行骗而被众人唾弃,日后便不能再作画了。猜得更深一些,他很可能以身份暴露为要挟,让小姐不得不答应下某件事情。”
宋遥月本来一肚子气,听到后面突然受到点拨,背脊发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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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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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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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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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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