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嬷嬷见沈安宁回来,神色有些僵硬,不免有些诧异,“沈小姐,你脸色不大好,是皇上和王爷那边……”
“不是。”
沈安宁回过神来,她忙胡诌了一个借口遮掩。
“我快到暖芳阁门外,才想起来,王爷让我出来逛逛,消食遛弯,怕是想把我打发出来,有话要单独和皇上说。今儿是十五,他们父子也难得相聚团圆,我或许不应该去打扰的。左右他们要烹茶,也得要梅间雪,咱们先去收集一点吧,等东西备齐了再问也不迟。”
沈安宁胡说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佩嬷嬷不疑有他,她笑着点头。
“沈小姐思虑周全,那老奴这就带着沈小姐去梅林。”
“有劳嬷嬷了。”
沈安宁笑吟吟的应着,她缓步跟着佩嬷嬷走进梅林中。
神色如常,步履从容,可实际上沈安宁的心却乱糟糟的,她的脑海里,全都是萧景宴跟皇上说的那些话。
一字一句,犹如惊雷轰鸣,炸乱了她整颗心。
暖芳阁里,不知沈安宁心乱,皇上听着萧景宴的话,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
皇上抬手,重重的拍了拍萧景宴的肩膀。
萧景宴是他最喜欢的儿子,除了因为他喜欢俪贵妃,爱屋及乌,除了因为萧景宴文韬武略皆不俗、惊艳才绝之外,也因为,他能从萧景宴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都说皇家薄凉,可谁也不是生来就薄凉的。
年轻的时候,他也曾意气风发,一心为情。
可这皇家到底吃人。
恣意不羁如他,也终是被啃噬的失去了原本模样,也不知萧景宴而今的赤城,是否也有一日,会变的面目全非?
但愿不要!
这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他希望萧景宴能幸福。
心里想着,皇上笑着叮嘱,“老九,权势迷人眼,可情之一字,却远比权势更重,权势难得,人心更难得。人这一辈子的路很长,越往前走,就会越明白情之重要。年轻时候或许不懂,容易一叶障目,动情容易守情难,可等到高处不胜寒,坐拥天下心却孤冷凄凉,那时再后悔可就晚了。你还年轻,若是喜欢,就用心去对待,大胆去守护,别让自己后悔。”
“父皇说的是,儿臣明白。”
“你啊,算是你们几个兄弟中,最让朕省心的,朕对你倒是放心。”
皇上的这声感慨,萧景宴没有回应。
皇上也不用他回应什么。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皇上自顾自的继续,“千佛山的事,朕已经知道了,你和沈家丫头做事,比朕想的要有分寸。”
“父皇……”
抬眸看向皇上,萧景宴语气里,有那么一丝几不可察的紧张。
千佛山的事,他没指望能瞒过皇上,但是,他已经动用了暝王阁的人,尽可能的掩盖掉了这件事与沈家的所有牵连……
可皇上还是知道了,他怕皇上会迁怒沈安宁。
毕竟萧景煜的身份摆在那。
亲疏已定。
明白萧景宴的心思,皇上笑着摆摆手,“什么都不用说,朕还没到老糊涂的程度。”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萧景煜自作自受,在他有害人之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遭反噬、遭报应的可能。
心思不纯,又技不如人,这怪不得别人。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蠢。
想着近来萧景煜的种种事,皇上不赞许的摇头,他沉吟着继续。
“都说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朕作为你们的父皇,不愿看到你们兄弟阋墙,有时候自然愿意多包容些,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装糊涂。这些年,你们几兄弟做的事,朕不是一点都不清楚,但只要还没做的太过,朕都不愿赶尽杀绝。水至清则无鱼,这皇家事,掺杂了太多的权势利益,本也不可能至清至纯,朕还愿这家是家,也就不愿太严苛。”
“父皇的苦心,儿臣能明白。”
“朕是有一片苦心,可朕不能被自己的苦心迷了眼,朕更不能为了自己宽心,就作壁上观,就无视天下安定。”
对上萧景宴的眸子,皇上眼神也更冷了些。
他快速又道。
“朕不但是你们的父皇,朕还是这天下的皇上。朕不想看你们兄弟为了权势手足相残,在阴谋算计中你来我往,可朕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山动荡,家国不宁。不论是谁,想要生乱,想要动摇大邺江山,动摇国本,要搅扰百姓安宁,毁了祖宗基业,朕必定不容。”
“父皇圣明。”
“老四的事朕心里都明白,放纵搁置都是一时的,朕自会处理,你和沈家丫头就别再插手了。”
萧景煜的事就是一滩浑水,掺和多了,对他们都没好处。
尤其是对沈安宁来说更不是好事。
沈安宁是将门之女,背靠着镇国将军府,而今回京,她本就是被人盯着的香饽饽。她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做的多了,但凡有丝毫疏漏,都可能为人所利用,攻讦构陷,挟制胁迫。
万一真的哪出了错,弄的身不由己,毁了前程姻缘……
不值当的。
有些话皇上没有明说,可他的担忧,萧景宴看的明白。
“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嗯。”
皇上点头,他把酒盅端起来,一饮而尽,许是敞开了心扉,他心里也比寻常时候更觉得畅快轻松。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头的石头,都轻了不少。
放下酒盅,皇上缓缓起身,“该说的朕都说了,朕也该回宫了。”
“儿臣送父皇。”
“不用了,”皇上摆了摆手,“冯公公在外面候着,龙隐卫也跟着呢,朕的安危无需你挂心。良辰美景,这么好的时候,你还是在喜欢的人身上多用用心吧。你娘瞧见了,也会开心的。”
“儿臣明白。”
“老九,爹希望你幸福。”
爹……皇上用这一个字,说尽了他所有的在意在乎。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要为萧景宴打算,为其他皇子打算,也为这江山打算。
萧景宴眼睛也微微红了红。
皇上叹息着道,“爹这一辈子,早年马上打江山,也算战功卓著,小有所成,后来掌管天下,也算百姓安宁,国富民强,爹不敢说自己管理下的大邺是绝顶盛世,但爹无愧于萧家先祖,无愧于黎民百姓,这往后几年,爹也不会有愧于你。
有些担子,是我们必须扛的。
爹能做的是,只要爹还有一口气,这大邺就乱不起来,不会甩给你一个烂摊子。而你……老九,你要承担什么,你也多想想。你要记着,这不只是为了国富民丰,也是为了有资本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皇上说完就快步出了暖芳阁,直接离开了。
而这些话,像是在萧景宴的脑海中炸开了一般,他的眼睛一片腥红。
有资本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该当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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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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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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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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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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