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除夕宫宴不同,大邺祖上的规矩,上元节时不宴请朝臣,只有皇家子嗣才会来宫中赴宴,也算是萧家家宴。
宫宴申时中就会开始,开始的早,自然结束的也早。
等宫宴结束,天色暗下来,皇上就会带着后宫嫔妃,一起上观星台,遥看京城盛景。
至于其他人,自可以出宫去街上凑热闹。
萧景宴对宫宴并不感兴趣。
歌舞吃食,跟过往宫宴无甚差别,没什么特别的,自然也谈不上喜欢。
萧景宴坐在位置上,他端着酒盅把玩,自始至终都没放下过,可他真正喝下肚的酒水并不多,其他人也多是如此。
丝竹管弦声里,是压抑着的波涛暗涌,是大同小异的心怀鬼胎。
没什么意思。
不喜欢宫宴的氛围,萧景宴百无聊赖,连对面萧景煜时不时甩来的眼刀子,他都懒得理会。
有在宫里耗着的工夫,还不如出宫走走呢。
宫外很热闹,尤其是城东临着细雨湖的平阳街,不但有灯会,还有游龙灯、猜灯谜、踩高跷、舞狮子、耍杂技,更有划旱船,放烟花,打太平鼓,以及一些特色表演,肯定很热闹。
当然,热闹还是次要的。
重要的是,沈安宁才回京不久,加上最近沈家频繁出事,她心情也不好。今儿这日子,她应该回去凑凑热闹,散散心吧?
他要是这会去,说不准还能遇上。
虽然沈安宁的身边,必定会有沈长玥跟着,但能见到人,总比陪这些皮笑肉不笑,口是心非的人强。
萧景宴想着,快速起身,他手抚着额头,佯装醉意上头,让暝尘扶他。
只不过,他这边戏都演上了,暝尘却还在走神。
暝尘脸上的笑,还有点贱兮兮的。
“咳……”
萧景宴蹙眉,他忍不住咳了一声。
听着动静,暝尘回过神来,瞧着萧景宴递过来的胳膊,他忙识趣的扶上去。琇書蛧
“王爷,这是喝醉了,要出去醒醒酒?”
“嗯。”
压下心中的疑惑,萧景宴淡淡的嗯了一声,他由暝尘扶着往外走,那几步路走的,虚浮踉跄,差点没把暝尘的眼睛惊掉到地上。
不敢说千杯不醉,但萧景宴的酒量,绝对不止于此,他这演的也太过了。
暝尘腹诽,就差把那点嫌弃写脸上了。
萧景宴只当没看到。
一直到出了太极殿,萧景宴才慢悠悠的收回手,他神色清明,淡淡的吩咐。
“本王去前面的金水桥等你,你去交代一声,就说本王不胜酒力,这就先出宫了。”
“怪不得王爷刚才那两步走,走出了快要中风的感觉呢,原来是想出宫啊。不胜酒力,啧,酒力不酒力的不好说,王爷你这演戏的功力,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前脚能醉的七扭八歪把我带倒,后脚能醒的神魂通透提神醒脑,要不你是王爷呢,论装这回事,还是你厉害。”
“滚。”
被萧景宴训,暝尘也不在意,他笑容依旧灿烂。
灿烂到有些碍眼。
萧景宴剜了暝尘一眼,“这么高兴?”
“嗯。”
暝尘听萧景宴问,也没瞒着,他顺势往萧景宴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回应。
“进宫之后,王爷去御书房见皇上的时候,不是让属下趁机出宫,去打探谢家的情况嘛,属下出去的时候,得了一件宝贝。”
“宝贝?谢家的?”
“不是,是沈小姐给的,她特意让暝悠在宫外候着,专门给属下的。”
专门……
在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暝尘刻意停顿强调了一下,哪怕他声音不大,这低浅的声音落在萧景宴耳中,也是震耳欲聋。
萧景宴盯着暝尘,眼里都能迸出刀子来。
“专门?给你?”
“是啊。”
暝尘点头,看看四下无人,他继续显摆。
“是一把匕首,据说是沈小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从敌人首领那得来的,匕首精致锋利,属下试了试,真的是绝无仅有的防身的好东西。
而且,东西倒是其次的。
俗话说的好啊,礼轻情意重,沈小姐知道属下事情办得好,才会把东西送过来,这是重情重义,这才是最珍贵的。
再加上这东西,还是难得一见的宝贝,这得是多重的情意呦……”
暝尘嘚瑟,萧景宴听着,忍不住又甩了他一记眼刀子。
连暝尘都有礼物,他就没有?
看着暝尘,越看萧景宴越觉得他碍眼,他冷冷的询问。
“东西呢?”
暝尘闻声,一副防贼的表情,“王爷,你不会自己收不到礼物,就想抢吧?”
“你是本王的属下,你的命都是本王的,要你点东西,至于啰啰嗦嗦的?男子汉大丈夫,如此抠唆,谈何成家立业,成就一番大业?”
“呵呵,王爷这话说的,可真有点水平。”
“知道就好,回去就把东西送到本王的书房去,要不然,你就连夜滚去暝……”
“九弟……”
萧景宴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到了萧景煜的喊声。
他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给暝尘使了个眼色,让他识相点,顺带着让他去把离宫的事安排打点了,萧景宴这才转头看向萧景煜。
萧景煜是今儿天亮之后,才从万佛寺回四皇子府的。
昨夜整整一夜,他几乎都在奔波逃命,折腾的厉害,他神魂难安,自然状态不会太好。再加上被体内的九命血蛊折腾,亦或者也有两分让皇上怜惜的意图,特意上了妆,总归萧景煜现在这脸色,白的有点命不久矣的感觉。
萧景宴看着,眼神里有那么一瞬的戏谑哂笑,一瞬即逝。
很快,萧景煜就过来了。
萧景宴勾唇,“四哥怎么也出来了?”
“见你出来,想跟你说说话,索性就也出来了,”说着,萧景煜握拳,轻咳了两声,之后才开口,“不如一起走走?”
“不了。”
萧景宴摇头,拒绝的干脆利落,连理由也直白。
“冬日风冷雪寒,人本就易生病,四哥这身子看上去也不大好,我怕过了病气,还是算了。”
萧景宴的话,让萧景煜气的牙痒痒。
他心口一阵阵的疼。
风冷雪寒,他却被困在山林里整整一夜,先有狼群后又追杀,九死一生。人易生病,他却是自北尧山下的事起,病就反反复复,就没好过。
怕过了病气……
萧景宴倒是知道怎么戳他的心窝子。
萧景煜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铁青,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景宴,他愈发觉得,昨夜的事不止跟沈安宁有关,更跟萧景宴有关。
那些黑衣人,他让舒昭仪偷偷查过了,来路不明。
绝非出自沈家。
萧景宴之前帮过沈安宁几次,而且他每次出事,萧景宴似乎也都在……
这绝对不正常。
昨夜那些人,很可能就是萧景宴的人。
心里想着,萧景煜按捺住怒意,他努力扯着嘴角笑笑,“倒是我这个当兄长的考虑不周了,也罢,那我们就长话短说,直接在这说好了。”
萧景宴勾唇,“四哥想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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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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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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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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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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