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曾肇的心里,李格非已不再是他等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相比他那个恐怖如斯的女婿,李格非就是个纯良无暇的小羊羔儿。
在等待招安之意下达的日子里,曾肇不止一次的组织人手试图围杀二狗,但不管是成建制的军队,亦或者组团的江湖好手,却都拿二狗无可奈何。
其实二狗最不怕的就是那些组团的江湖好手,真打起来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什么配合,就跟一团散沙似的,二狗杀他们几乎跟杀鸡一般轻松。
真正让二狗感到棘手的是组成战阵的军队,或许士兵的单兵战力比之江湖好手差得远了,但是结成阵列的军队,长枪大盾在前,强弓硬弩在后,阵列而战,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绕道走,二狗见了也得躲着跑。
好在二狗最擅长的就是跑路,两腿一撒开,比中了箭的兔——子跑得还要快。
率领军队围剿二狗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大侄儿陈从善。
为自己的恩主纳投名状嘛!
不寒蝉!
只不过在出动军队的前一天晚上,陈从善特意让亲随王吉去与二狗送信示警。
曾肇作为江南的地头蛇,陈从善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他的耳目,但曾肇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对陈从善更加欣赏了些。
而也正是有了围剿二狗的表现,陈从善却才出人意料的获得了宣慰义军的机会。
却说自定了宣旨的人选之后,陈从善与曾肇商定一二,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带着些军士、脚夫,携了御酒、金牌、锦缎等御赐恩赏器物,乘坐大船顺赣江而下,一路行经吉州、临江军,不一日便到了洪州地界。
此时镇南义军的诸位头领也早早得到了音讯,俱都有种多年媳妇即将熬成婆婆的感觉,王焕更是带着大部分头领提前赶到洪州南部的丰城县外,早早恭候钦差特使。
而当钦差行船抵达丰城县,陈从善穿着官服,捧着圣旨走出船舱时,一众义军头领并兵卒们皆跪地呼拜。
他等“忠心耿耿”的模样,便是水浒传中的宋黑子见了怕是也要自愧不如。
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此时的大宋基本上少有那等心思长草的野心家,不管是上层权贵,还是下层平民,享受得百年承平,而宋室历代皇帝又都不是甚严苛暴虐之辈,反而仁德之君多有,说一句天下咸服绝不为过。
不仅仅是在大宋境内如此,北辽、西夏之地,亦不知有多少人对大宋的富足安定羡慕嫉妒到眼珠子通红,很有一些慕宋犬每每高喊“恨不能生于赵宋之家”,甚至包括绝大部分两国底层民众皆有此心。
而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大宋并没有利用好这种人心向背的局势,反而每每在最关键的时候自断臂膀。
就拿北宋初年宋太宗北征燕云时来说,本来燕云百姓不管汉人还是其他少数民族的部众,俱都对宋军颇有好感,说一句“箪食壶浆,喜迎王师降”绝不为过。
但是谁也没想到,宋军开入幽州城的先头部队见得幽州百姓“富足”,当即开启了“兵过如梳”的模式,狠狠地在幽州城里发了一笔财。
后续的宋军见得前队发财,自也心有不甘,只当时宋太宗刚刚下令禁止在城里掠夺,然后那些个大头兵就偷偷的跑去了周边乡野去抢掠。
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很清楚,宋太宗高粱河驴车竞速,辽军望而难及。
最搞笑的是,一百四十六年之后,宋军再次在幽州重演了相似的闹剧。
是时宋金联兵灭辽,金兵先占幽州,大肆掠夺了一番后,将饱受摧残的城池交接给了花钱买地盘的宋军。
然后宋军就对燕云百姓宣布他“光荣”的成为了大宋的一部分。
感觉有了靠山的燕云百姓便自对宋军哭诉金兵的残暴,并恳求宋军为他们报仇。
好笑的是,刚刚在白沟(拒马河)吃了辽国残余一个大亏(十万大军被一万辽军残部击溃)的宋军不但不思保护民众,反而也对燕云百姓进行了残酷抢掠。
随后窥得机会的金兵直接一波流推了宋军,重新拿回了燕云之地,并开启了对北宋的征伐之战。
话题扯远了。
在这个哲宗余韵未去的时代,人们对赵宋的认同性真的很高很高。
如此也让心有忐忑的陈从善安得些心绪。
你问为什么陈从善心绪不宁?
原因很简单,朝廷对义军们的诏安封赏有些包藏祸心。
这次的封赏,包括金牌十面,银牌二十一面,红锦十匹,绿锦二十一匹,黄封御酒三十一瓶。
而义军中却有大小头领三十四人,这也就意味着众头领当中不但会分隔出受赏差别,更会至少有三个人什么封赏也捞不到。
这种“二桃杀三士”的策略,乃是宋廷在对付受招安的贼兵的惯常手段,乃是不折不扣的阳谋。
而有宋以来,历代贼寇几乎都不曾逃脱得这一计策的算计。
不管是过去的川中义士王小波、李顺,还是黄衣天王王伦,亦或者未来的梁山好汉宋公明等,皆在这一计策上面吃了大亏。
不过这一招虽然很好用,但就是比较废宣慰使者,不知有多少倒霉的宋使在宣读完圣旨后,被某些脾气暴躁的贼人给刀了小命儿。
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大宋朝别的不多,就是冗官多,死伤三个五个的没人在乎。
而这也是陈从善能够得到这个职位的一个原因之所在,毕竟是个送死几率极高的差事。
不过看看贼军首领们的恭敬模样,陈从善觉得只要自己能谨慎些,应该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甚至圆满完成差使。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欢迎礼仪之后,陈从善便与众头领一起抵达了梅岭脚下的义军大营。
而留守之人却也早早的摆好了诏安之陈设。
但见大营之中,香车龙亭,具在显帐之处。
中间设着三个几案,都用黄罗龙凤桌围围着。
正中设万岁龙牌,将御书丹诏放在中间,金银牌面放在左边,红绿锦段放在右边,御酒表里亦放于前。
供奉金炉内焚着三尺好香,香气袅袅,宛如神异。
而王焕、杨温等一干大小头领,俱都跪在地上,在一洪州秀才的指挥下高呼喝拜,朝圣官家。
随后陈从善上前,双手恭恭敬敬捧起御书圣旨,小心的展开来,他清了清嗓音,开读诏文:
“制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行礼乐以变海内,公赏罚以定干戈。
求贤之心未尝少怠,爱民之心未尝少洽。
博施济众,欲与天地均同;体道行仁,咸使黎民蒙庇。遐迩赤子,咸知朕心。
切念王焕、杨温等,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
察其情恳,深可悯怜。
朕今特差亲使,赍捧诏书,亲到江南,将王焕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给降金牌十面,红锦十匹,赐与王焕等上头领;银牌二十一面,绿锦二十一匹,赐与王焕部下头目。
赦书到日,莫负朕心,早早归降,必当重用。
故兹诏敕,想宜悉知。
崇宁二年春三月日诏示。”
陈从善读罢诏书,众人跪地山呼万岁,再拜谢恩。
随后就是最让陈从善有些胆颤心惊的环节,那就是依王焕等人所报名册给众人颁分金银牌面,红绿锦段。
且不说些个头领谁是上等,该拿金牌红锦,谁是下等,却接银牌绿锦,只分发的赏赐比人头数少,到时候没得到赏赐的首领闹将起来,必然会是一场麻烦。
但让陈从善感到惊讶的是,前来接金银牌面,红绿锦缎的头领人数居然比实际在册的人少,到最后却还是多余出一份银牌绿锦,可陈从善并没有听到名单之中有谁拒绝赏赐的啊!
这可就有点让人想不明白了。
难道是我的数算不对,不曾数明白赏赐人数?
但是不对呀!陈从善心中迷茫,却把先前的名册拿来数了一数人名,却才发现只有三十个人。
于是陈从善寻得王焕问道:“王头领,早先汝等奏报有头领三十四员俱待奉诏,如今却只有三十人受赏,不知其余四人安在?”
王焕心中冷笑,只面上却苦笑道:“好教天使知晓,我等确实报得三十四员大小首领的名册,只这两日东西两侧却有朝廷军马来袭扰,多杀我部众,些个军士受损的头领心中怨忿,此时正率部在武阳滩对峙朝廷天兵。”
陈从善听得大惊,却叫道:“不可能!朝廷诏安圣旨已下,何人敢来袭扰汝等耶?”
王焕犹豫了一下,却自低声道:“乃是平南大帅何公的部下,其学生崔冶等率数千兵马自抚州突袭而至,若非有陈大官人警觉,只怕我等俱吃大亏矣!”
陈从善听得这话,倒也不曾稍有意外,只心中却升起些怒气。
这何执中的学生们端的是不当人子,自己来此宣旨诏安义军,那些个厮们却来拆台,丝毫无有相忍为国的气度。
直娘贼!小人哉!
陈从善愤然道:“诸公所受委屈,陈某已知之矣。待我归去,必当据实奏报朝廷,但请曾相公为汝等主持公道!”
众人听得大喜,却自设宴卮酒款待陈从善。
且说武阳滩这边。
武阳滩乃是武阳水在洪州与抚州交界处的一处平滩,此时正有两支军队在这里交战。
二狗却自率领一支千人兵马,对着近乎溃散的宋军进行绞杀。
这倒不是宋军的战力稍弱,而是宋将崔冶怯懦,不敢直面兵锋。
自二狗被陈从善用军阵逐走之后,他便有了些习练军事指挥技艺的念头。
五年前在汴梁城外,二狗虽也见识得大宋禁军的军阵,但是那会儿他直接用霹雳火丹清了场,又有些个别的牵挂,故而不曾上心。
只这次他却才真正的感受些军阵的威能。
说起来,王焕等人向曾肇并朝廷奏报头领人数时,因他等知晓朝廷的些个惯例,故而特意多报了四人空额。m.χIùmЬ.CǒM
当然实际上也不能算是多报了,早先有四位义军头领先后战死,如今只剩下三十位头领,若得朝廷愿意俱全给赏,他等正好拿死去的四人顶数(到时候将赏赐退回去),亦或者从军兵中提拔四个上进的顶缺。
若得朝廷使计策,故意赏赐不公,他等也有些富余之地。
只不曾想,朝廷的赏赐恰好比剩余头领的人数多一个名额。
本来王焕等人却想将这个名额给二狗,但却被他婉言谢绝。
他若接了这赏赐,只怕不但曾氏兄弟会心惊,自家岳父也要倒霉矣。
不过二狗在义军当中掺和厮混,想要拒绝赏赐就要有个比较合理的借口,而何执中的学生率兵进犯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或许你会问崔冶为何能这般巧合的来袭扰?
当然是二狗故意通风报信,将曾肇秘密诏安义军的消息泄露给的何执中等人。
没错!何执中并不知道曾氏兄弟诏安义军的动作,他等故意对何执中一系隐瞒了消息。
何执中得到传信之后,却自大惊失色,这曾氏兄弟竟要截胡他的功业?!
简直无耻之尤!
何执中立刻派人去打探曾肇最近的行踪,更去信京师,找朝中好友验证此事真假。
不过只等待消息验证无疑太被动,故而何执中为了拖延时间,便派遣心腹学生崔冶率领数千抚州兵马前来袭扰。
只可惜崔冶也是个不中用的草包,战阵的本事稀松平常,只三两下便被二狗的些个小手段吓破了胆子,然后宋军就陷入了指挥失常的状态,被二狗带着一干义军压着打。
二狗的战法其实很简单,他先在并不适合伏击的武阳滩出人意料的设伏,打了崔冶一个措手不及,让宋军一时无法展开军阵。
然后二狗带着数十骑精锐对崔冶的中军大旗发起突袭。
在二狗距离崔冶四十步的时候,他连投三杆短枪,倒也不曾射中崔冶,只杀了他五名亲卫,尤其是其中两枪都是一枪二中。
这一手却是吓坏了崔冶,他这辈子从未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
然后他就陷入的惊慌失措的被震慑状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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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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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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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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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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