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喉咙不受控制的哽住了。
良久之后。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聂铎死死的捏住桌子的边沿,平复着不断上涌的悲凉之情。
“便是殿下不问,我也是要将一切都告诉殿下的。
只希望殿下能为我七万赤焰军魂洗刷冤屈。”
说着,聂铎再度跪了下来。
靖王赶忙将他扶起来。
列战英拍了他的肩膀,沉声道,“殿下原就打算为赤焰军翻案,你就放心的将一切都告诉殿下吧。”
梅长苏静静的倚在桌边,姿势从一而终,没有变过。
尽管聂铎暗暗的瞥了梅长苏数眼,但梅长苏看都没看他一眼。
“当初我们驻扎在甘州北线时,接到皇帝敕书,要求赤焰全军束甲不动。
但敕书到的第一天,大渝二十万皇属军便夺了肃台,直逼梅岭而来。
情况紧急,若是我们不动,大梁接下来的近十州无险可守。
为了边境和百姓的安定,林帅决定派急使奏报,同时拔营迎敌。
但就是这样的举动,后来成为了林帅被口诛笔伐为逆贼的罪状之一。”
靖王郁愤难捺,不可置信道,“可京里并没有接到林帅的奏报,难不成在半路被人给截了?”
“正是如此。”聂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们与皇属军于梅岭狭路相逢。
林帅命赤羽营强攻北谷,大哥率兵绕行至近北边的绝魂谷从侧翼接应。
军师聂真大人冒雪行油毡火攻之计,与大渝军发生恶战。
整整三天三夜,我七万赤焰男儿浴血奋战了整整三天三夜,最终才将二十万皇属军尽数歼灭。
此战险胜,我们也是损失惨重。
筋疲力尽之下,林帅下令全军原地休整。
但直至现在,被安排接应的大哥还没有出现。
少帅察觉出不对,命卫铮将军前往南谷联络主营,查问缘由。
同时命我前去寻找大哥。
行至半途,我察觉到不对,返程查看,便见到谢玉和夏江与他所带的十万兵马对着兄弟们拔刀相向。
少帅远远的看见了我,嘶吼着让我离开。
我明白少帅的意思,于是拼尽全力逃出生天,躲了起来。
数日之后,我再去往交战之处,那里已经沦为了一片焦土。
梅岭沦为炼狱,遍布着我赤焰儿郎的尸骨。
若不是……若不是要照顾哥哥,想办法为赤焰忠魂洗清冤屈,我早已随他们同去了。
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少帅。”
若是他有用,就不用累得少帅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谋划所有事。
情到深处,泪如雨下。
靖王咬紧了牙关,死死的捏着桌角,竟将坚硬的梨木生生的掰下了一块。
梅长苏眼神逐渐幽深,不发一声,仿若密室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玉清和飞流一人拉住他的一只袖子。
梅长苏终于动了。
他抬手握住飞流和玉清的手腕,从中汲取着力量,以维持他的冷静。
玉清心中微叹,真是难为梅长苏了。
说实话,对玉清来说,赤焰军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她对赤焰军的了解,完全是基于对梅长苏的了解。
而她的情感,只是站在那些将士的角度上所产生的共情。
她觉得悲凉,以及对主谋的憎恶。
但不像这间密室的其他人那样,有那么激烈的悲愤之情。
靖王和列战英已然失控,潸然泪下。
靖王闭上了眼睛,心中的希望被撕了个粉碎。
他本还抱着期望,想从聂铎口中听见小殊还活着的消息。
事实告诉他,那个趾高气扬却心细如发的少年,已经回不来了。
他从南海带回来的那枚明珠,孤寂的躺在他床头的衣箱中,再也送不出去了。
十三年过去了,有些冤屈也该洗清了,有些败类也该清洗了。
一片寂静中,梅长苏松开飞流和玉清的手腕,缓声开口。
“殿下,今日让您见聂铎,是因为您的打算,该让您早些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但此案是陛下所定,牵连甚广,殿下不能操之过急,须得暂压悲愤,徐徐图之。”
见靖王沉默不语,梅长苏叹了口气。
“殿下,我知你心中急切。但要翻此案,就要先让陛下认错。
即便他相信了你说的话,他就真的会如你所愿吗?
现下聂铎还是戴罪之身,他的话不会取信于陛下和朝臣们。
莽撞行事,翻案不成不说,聂铎的性命也堪忧。”
列战英眼泪汪汪,抬手抹着一把。
“可我们已经知道了真相,难道就这么忍下来吗?”
“要知道这件案子还沾着皇长子祁王的血。
若是陛下准许翻案,便是认下了冤杀功臣、枉杀亲子的污名。
为帝者,谁不在意身后之名。
殿下贸然提出重审赤焰旧案,势必会惹得陛下震怒。
不会重审旧案是一回事,若是厌弃了殿下,又有谁能为他们沉冤昭雪?”
靖王双眸通红,眸底翻滚着浓浓的怒意。
“我明白苏先生的意思,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平雪此案,还望苏先生记得这一点。”
梅长苏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苏某谨记。”
屋内气氛低沉,静默了下来。wWW.ΧìǔΜЬ.CǒΜ
玉清左右瞥了瞥,“人也见了,事情也都知道了,聂铎先生过会就跟着靖王殿下离开吧。”
“这……”
聂铎有些不太情愿。
相比于靖王,他更愿意留在少帅身边。
“你和聂锋先生藏在一处不安全,最好能分开。”
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摔就全没了。
列战英上前一步,游说道,“靖王府内老朋友多,也很安全,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聂铎犹豫了片刻,忍不住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点头道,“三妹说得是,你与聂锋将军藏在一处不安全,就去靖王府吧。”
少帅一声令下,聂铎立马抱拳正色道,“是!聂铎尊先生指令。”
玉清嘴角一抽,聂铎还是太实在了,这也太明显了。
显然靖王也察觉出了不对,聂铎也太听苏先生的话了。
要知道,想让一个骄傲的武将唯命是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今夜他所听到的真相让他既怒且哀,以至于他无暇思索其他,只得神情恍惚的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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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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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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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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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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