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衣年差不多抵达净安殿时,远远便见李太医和诺米在殿门前交谈。
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依稀觉得两人的神色似乎不太美妙。
李太医从诺米手中接过药箱,转身离去。
诺米刚想折身进殿,林衣年出声唤住了他。
“奴见过郡主,郡主千岁。”得见林衣年,诺米躬身行礼。
“郡主想念君后,故而前来拜访。”一懒主动上前,将手中方漆盒奉上,“这是郡主送给君后的礼物。”琇書蛧
诺米接过,引着林衣年入殿。
步步朝前殿而去,林衣年正见辛在水背对房门而坐,肩膀微微抖动几瞬。
“哥哥?”进门的一刻,林衣年唤他。
辛在水身子一僵,猛地收拢手中丝帕。
他回头,勾起的笑容有些僵硬:“阿年,你怎的来了?”
诺米上前,将手中方漆盒呈上辛在水面前:“殿下,这是郡主送来的。”
辛在水寻到机会,接过漆盒的同时将丝帕往诺米手中一塞。还道:“诺米,给郡主沏茶。”
“是。”诺米愣怔一刹,攥紧丝帕假装若无其事。
他快步走出正殿,躲在门后才敢摊开手掌仔细端详其中物件。
这一看,令他表情逐渐僵硬,指尖发颤。
“这是……”
只见,他手中丝帕上,沾着一滩红到发黑的血。
“这是什么?”辛在水将方漆盒轻放至桌面,询问道。
他的嗓音清冷如斯,隐约有些虚弱。
林衣年有所觉察,微微颦眉。
“前几日在宫外成衣铺看见一件云锻衣非常适合哥哥,便买了回来,想要送给你。”他笑着同辛在水解释。
辛在水轻笑出声,心里很高兴:“那便多谢阿年了。”
林衣年眉眼弯弯,随后瞳孔一转,小心试探道:“哥哥,李太医过来所为何事?是你生病了么?”
辛在水抬袖掩口轻咳一声,淡声否认:“没有,她只是送来一些医治旧疾的草药。”
“什么旧疾?”
“不过是每月高热一场,不是什么大事。”辛在水上前牵过林衣年的手,温声宽慰,“好阿年,不必这么担心,哥哥没事儿。”
“真的?”林衣年脸上写满了质疑。
“真的。”辛在水唇边挂着清浅笑意,对他的疑虑表示无奈。
“那你可要好好休息,声音听着都虚弱许多呢。”
林衣年相信了。
辛在水憋着笑,微微点头:“知道啦,阿年怎的和我家诺米一般唠叨。”
林衣年轻哼一声,假意气恼地偏过头,反驳道:“我才不唠叨。”
辛在水低头笑笑。
“阿年出宫时遇到过什么有趣的见闻吗?”他主动挑起话题,“同哥哥说说?”
自打他入宫,便再没出去过。宫里规则森严,人人如此,出入皇宫并非随意。他时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关在偌大笼子里的雀儿,日日好吃好喝地供着,却失去了飞向蓝天的自由。
一堵宫墙生生将外面的世界隔离,所有的喧嚣闹腾都与他无关。
然后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安静点好。
“有什么见闻,哥哥亲自去看看不就好了?”
许是察觉到辛在水情绪低落,林衣年竟鬼使神差道出了这句话。
辛在水抬眸,眼里有亮光,但一瞬间便黯了下去。
“哪有那么容易。”他低声喃喃。
“我带哥哥出去玩吧?”林衣年凑近辛在水面前。
少年过分精致的脸庞在辛在水眼前放大。他灌着星河的瞳孔,让辛在水一时间晃了神。
到底是被少年此刻真诚的神情触动了心,辛在水忍不住低喃出声:“可以么?”话音迟疑却隐约带着期许。
“需不需要跟陛下知会一声?”他问。
在他看来,君侍擅自出宫,是不被允许的,也是坏规矩的。
“不用。”跟那坏家伙说干嘛呀。
林衣年微抬下巴,朝辛在水眨眼:“哥哥相信我!”他没好意思向辛在水介绍自己偷跑出宫的丰富经验。
“好!”辛在水重重点头,黑眸发亮,显得格外高兴。
林衣年胸口有些发闷,心头有丝丝怜悯泛起。他怜悯辛在水,也怜悯被困宫墙的男子。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是皇姐足够容忍他的胡闹罢了。
诺米端来茶水和点心,两人不过闲谈了一会儿,夜幕便压了下来。
林衣年离开之时,特意同辛在水提醒:“哥哥,过两日便是七夕,到时候我就带你出宫玩。”
“可是,七夕那天,我肯定走不开。”
辛在水作为君后,当天要亲自行拜祭礼,为民祈福。
“待祈福完毕,我们偷偷溜走便是。”
辛在水虽然踌躇,但仍然盼着此事。
他多年居于深宫,记忆中对帝都繁华的景象都淡忘了不少。因而当林衣年提出要带自己出宫玩耍时,他是非常期待的。何况是七夕当日,街上定是一番胜景。
于是这两日,辛在水心情出奇的好,眉目舒展、几乎没有皱起来过。
诺米看着也欣喜,在心里默默将林衣年感谢了百八十遍。
除了体内之毒没办法彻底根除,林藏烟的伤已经在逐渐愈合了。
恢复了早朝,可林藏烟坐上皇椅俯瞰一众朝臣,底下的气氛与先前简直大相径庭。
许未莱及其一派的朝臣们奏事议政时语气豪横了不少,几乎每一派的朝臣都遭受过她们的抨击。而当被抨击的朝臣竭尽心力去疏解驳斥时,以云幽人为首的朝臣们却始终不发一语,任凭其它派别相互争执,仿若看戏。
也因此,林藏烟注意到了一个人。
齐火乐,一个六品官员。
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却在两年前才进士及第入朝当官。一直以来,她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没有参过任何人,却上书过许多为国家建设着想的议案,但大都不切实际,总被驳回。可以说,此人在朝堂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可最近,她频频在朝臣们哄吵之时冒头,针对她们争吵之事给出不失偏颇的有力见解。每每她的话一经出口,座下朝臣便会噤若寒蝉、无力反驳。
林藏烟觉得此人甚是有趣。
一些不安分的朝臣们方才注意到有此号人物,纷纷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一切办法对她进行打压。
林藏烟案桌上的折子,几乎有将近一半是参她的。
但齐火乐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依旧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完全不理会官僚集团的强势挤兑。
“你觉得此人什么来头?”林藏烟问左靔然。
左靔然神色平静无波:“你分明清楚,何必问我。”
林藏烟忽地笑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听听好友的答案总该是让人安心一些的。”
左靔然也笑了,随即无奈地摇头:“可以一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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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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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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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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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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