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辛在水见林藏然仍然昏睡着,面色发黯、难掩失落。
他哪里能想到,是林藏烟发觉他快醒了,在他睁眼的前一瞬才慌忙闭上的眼睛。
辛在水蜷紧手指,神情惴惴。
“陛下,陛下?”他试着唤了几声,没唤醒。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唤醒。他在心里嘲笑自己。
辛在水承认,他心慌了。他怕陛下就此沉睡不醒,怕江山易主、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陛下,求您了,快些醒来吧。”辛在水将林藏烟的手贴在颊边。明明手已经是温热的了,为何还不醒呢?
他心中酸楚:“你舍得丢下父君,丢下阿年么?他们那么爱你。还有南境的百姓,若你真的……”
他顿了顿,没敢说出不吉利的字眼。
“戎西和东阾的军队就会立马踏足南境,到时候,生灵涂炭、白骨露野,你也无所谓吗?”
说了老半天,榻上之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辛在水有些急了,没忍住直接唤了天子名讳:“林限月!”
声音被压得很低,听着分明像娇嗔,尤其是他如今眼眶泛红,委实像一名闺阁怨夫。
林藏烟心间一颤,差点就睁开了眼睛。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她第一次,听见他唤自己的名字。原来、这般动听。
殿中寂静得很,双目紧闭的林藏烟只用一双耳朵在听周围的动静。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耳边竟传来一道吸鼻子的声音,很轻、很微小,但还是被她听见了。
是他哭了么?林藏烟有些躁动。
忐忑不安之时,一道温软却夹带哭腔的声音传入林藏烟耳中。
“我、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你死……
他在说什么?
“你不想我死……”林藏烟缓缓睁开双眼,深切凝望辛在水,“你想我活着。”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全身似有暖流在翻涌,心跳怦怦。
见她睁眼,辛在水失神,蓄满眼眶的泪水瞬间落下,滴在了林藏烟手上:“陛下……”
“你终于醒了。”辛在水微笑着,明明欢欣不已,眼泪却不停顺着脸颊无声落下,“我、我太高兴了。”
林藏烟轻笑出声:“你是傻子么?高兴还哭。”
“我、我忍不住。”他擦着眼泪,慌忙却文雅,有些难为情。
林藏烟笑意更甚,或许是被他此时的模样给惊喜到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阿续,这样的笨拙可爱,与他平日里的清冷之相,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阿续罢。
“臣侍让人去通知太后。”辛在水调整好情绪,起身欲往外走。
林藏烟即刻伸手圈住了他的手腕。
辛在水诧然回首,随即又一脸担忧:“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林藏烟摇头,挠挠鼻子,视线飘忽:“朕饿了,想吃东西。”
她偷偷瞟了辛在水一眼,想要判断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在撒谎。
很好,他信了。
“陛下想吃什么?”辛在水柔声问道。
“……朕在梦里听见有人说要给朕做荷花酥。”
“荷花酥……”辛在水耳根泛红,随即动了动手指,有些面露难色。
手上的伤,擀面的话好像有些困难。但他还是答应了:“好啊,臣侍去给陛下做。”
“……”林藏烟没应和,黑眸渐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她没打算松手,辛在水却一直在等她松手。
过了几瞬,辛在水尝试将手抽离,挣脱不成,反倒让林藏烟抓得更紧。
“陛下,您一直抓着臣侍,臣侍怎么去给您做荷花酥啊?”辛在水嗓音冷冷清清,丝毫不恼。
但林藏烟却声音阴沉:“朕突然不想吃了。”这明显是不高兴了。
傻子,又没让他亲手做。
辛在水不解:“为何?”刚才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耍起小性子来了。
还问她为何!林藏烟怨怼。
她将他全部小动作都看了去,明明手上有伤还不会开口拒绝,非要折腾自己?
“谁做的?”
林藏烟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辛在水有些懵:“什么?”
“你不会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吧?”
林藏烟的手,从圈着辛在水的手腕转变成托着他的手掌。
辛在水心头震颤,低头不语,眼底泛起一丝惊慌失措。
他能感受到林藏烟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在等自己解释,可自己却无从开口。
谁也没先说话,气氛僵持着。林藏烟不觉得有什么,辛在水却觉得难耐。
“手都伤成这样了,还做什么荷花酥。”最终,还是林藏烟轻叹一声,破了僵持的局面。
辛在水眼睫微颤,心下松了口气。
他不想说,林藏烟也舍不得逼他说。
“……疼么?”
辛在水张了张嘴,弱声道:“还好,臣侍承受得住。”
“以后,还能弹琴给朕听么?”林藏烟望着他,没由来的紧张,大抵是不想听见否定的答案。
但希望终究是落了空。
辛在水强忍心中难过,笑颜苦涩:“不能了。”他想装得若无其事,可无论怎么努力微笑,他的眼角始终藏着一抹哀伤的余韵。
他这般强撑的姿态,让林藏烟心中更加郁结,也对此事更加耿耿于怀。眸中渐渐结下层层寒冰,林藏烟的思绪翻涌,脸色晦暗。
辛在水还是让人将陛下清醒之事传了下去,以免太后和众多关切陛下情况的臣子们担心太久,同时命人去请了太医。
没想到有些君侍,比太医还先到,其中自然包括一个肖贵君。这次,他还把林清晏给带来了。
辛在水远远就望见了他们父女二人,眼底有微不可察的黯然显露。
太医前来禀报,才让辛在水稍稍回神。
“陛下现今暂无大碍,要谨记伤口不可沾水,期间禁酒。体内还有余毒,难保什么时候会再次复发,定要时刻注意。”
辛在水仔细听着太医的嘱咐,敛眉询问:“这毒,当真寻不到解法?”
“这……”太医目光飘忽,略显为难,“想要找到解毒之法,就必须先知道所中之毒是什么。但目前,臣等对此毒毫无头绪,无从下手。现在只能盼着左大人能查出点什么来了。”
辛在水将太医请走后,没有返回里间。太后正与陛下叙话,他不好打扰。况且,陛下已经清醒,应该就不需要自己在此侍奉了罢。
如此想着,他看见了肖语常牵着林清晏进殿。
“见过君后。”肖语常豪不敷衍地行礼,眼神却极其轻蔑。
“晏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向君后行礼,你想被责罚不成?”肖语常故意把话说得严重,想要林清晏觉得辛在水不是什么好人。
林清晏这才从呆愣中回醒,匆匆拱手作揖:“见过君后。”
辛在水无话,眸中一片清然。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难受得紧。
他轻呼一口气,尽量语气如常地对他们说道:“既然肖贵君来了,本宫就先回去了,还请肖贵君帮忙同陛下和太后知会一声。”而后,他便离开了。
林清晏没忍住回头看。她怎么觉得,这位君后殿下好像不太开心?
“看什么看,走了。”肖语常不满。辛在水就这么好看,好看到连自己女儿的目光都追着他不放?
肖语常怒急,牵起林清晏的手就拽着她往里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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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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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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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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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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