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指的伤好全以前,他得尽量避免与林藏烟见面,以免陛下发现。
又是一夜。此时亥时已过,诺米本以为陛下不会来了,没想到,正当他松懈之际,殿门被推开,林藏烟走了进来,身后只跟着嫦余。
诺米的精神即刻抖擞起来。他快步上前,故意将音量提高了几分:“陛下!您怎么来了!”
寝房里未掌灯,辛在水正呆坐在圆桌前,收到提醒,抿唇一语不发。
林藏烟蹙眉,斥责诺米这般吵闹。
她抬手欲将房门推开,奈何里面好像落了门闩,推不动。
林藏烟疑惑不解。
跟上来的诺米弱声提醒道:“陛、陛下,殿下他、已经歇息了。”
“今日这么早?”
而且为何落闩?防谁?防她么?
“是、是啊,殿下说他今日有些累。”诺米讪讪地说。
林藏烟望了房门一眼,眉目怔怔,略微有些遗憾。
今夜本想同他说说话呢。
以往林藏烟总觉得与辛在水话不投机半句多,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自己竟有些享受与他秉烛夜谈了。
林藏烟轻叹一声,本打算离去,哪知从房里传出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殿下!
诺米一惊,却生生忍住了要进去查看的冲动。
林藏烟拧眉,满腹狐疑。她回身上前,尝试轻敲门扉:“君后。”
辛在水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他闭眼平复内心紊乱,不敢再动,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君后!”林藏烟手掌猛一拍门。
她心中隐约有所预感,但她想听辛在水亲口道出。
辛在水被这一声呼喊撞乱了心。
可他不敢开门,他怕陛下看到自己手上可怖的伤痕。看到了,便什么也瞒不住了。
“陛下,殿下他真的歇下了。”诺米壮着胆子上前。
林藏烟瞥了他一眼,眼底阴沉几分,脑海里闪过一个阴招。
“啊!”
诺米猛地被林藏烟掐着脖子摁在房门上,力道之大瞬间让他白了脸。
几乎没有任何预料。他连林藏烟何时动的手都不知道,反应过来时,小命已经被人狠狠掐在了手心里。
“你知道欺君罔上是什么后果吗?!”林藏烟朝他厉声一吼。
“陛下……”诺米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住手!”听到门外动静,辛在水一惊,在黑暗中猛然站起了身。
他摸索着想往门边走,奈何窗户紧闭,一丝月光都没透进来。屋里太黑,他没注意被凳脚绊了一道,整个人踉跄一下跌倒在地。m.χIùmЬ.CǒM
“啊!”他一声惊呼,传入门外林藏烟耳中。
林藏烟心急,几乎是瞬间甩开了诺米,冲门内喊道:“你怎么样?没事吧?”声音里难掩担忧。
辛在水感到手心传来几道刺痛,应当是压到方才破碎的茶杯碎片而划破了手掌。
“摔了一跤,没有大碍。”
他缓了一口气,站起身,徐步来到门扉前。
看着门上林藏烟身形的剪影,辛在水嗓音轻且低:“陛下,您回去罢。”
“你不想见朕?”
“……”他、不想么?
应该是想的。
以前陛下从不来净安殿,殿里除了宫仆,就只有辛在水一人。可他从小身边的朋友就不多,极少有人陪伴,时间一长,便也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
然而近来陛下频频踏入净安殿,辛在水时常恍惚,好像他们之间真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无疑,辛在水是欣喜的,可他心里总藏着一些事情,每每都要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唯恐陛下多心。
林藏烟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将他的无声当成默认。
“朕到底哪里不讨你喜欢?”林藏烟愠怒,却也极其委屈。
她好像一个分不到糖的小女孩,在询问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分不到糖。
辛在水的心脏被狠狠刺痛。他兀自摇头。没有,不是,你并没有不讨他喜欢。
他将手掌抵在门板上,稍微一动,手指仍能传来剧烈痛感。他低垂着头,狠心说出了既能扎伤林藏烟,也能扎伤自己的话:“陛下,您去找肖贵君罢……”
林藏烟踉跄地后退一步,满眼不可置信:“你让我去找肖语常?”
“为什么?”她问。眼眶已经红了。
辛在水又何尝不是?
他忍着痛心,用自己认为最过分的话将林藏烟重伤:“臣侍不想您总是来烦扰臣侍!您就像以前一样,离净安殿远远的不好吗?!”
这夜,林藏烟情凄意切。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夜来会听到此番锥心刺骨的话。
“你可知,站在门外的我是天子。”林藏烟忍着想要落泪的冲动,平生第一次在感情上用皇威来压人。
她想得到一份情感,却只能仰仗地位,而无关林藏烟这个人。可悲,太可悲了。
辛在水有些哽咽:“是,所以臣侍……求您。”
明明是夏夜,林藏烟却感觉那么的冷,冷入骨髓,甚至足够刺伤神经。
“好。”她似自暴自弃般,也似无奈哀叹般,道出了这个有如千钧重的字眼。
辛在水指尖开始颤抖,泪珠终是忍不住地往下坠。他咬着唇,不敢放出任何哭声,心中阵阵钝痛。
林藏烟用力蜷起手掌,眼神中有愤怒,又好像藏着悲伤,没让人看清,便尽数化成冰凉,甚至划过了阴冷的暴戾。
不知是应了辛在水的请求,还是故意同他赌气,林藏烟带着被人掏心挖肺的怒意,欲冲去鸣泷殿找肖语常。
可行至一半,她蓦然停下了。
去干嘛呢?批阅了一天的奏折,分明已经很累了,还要跑去肖语常面前假笑吗?
她以前还会沾沾自喜,道自己装得真,无人看破,如今她却恨自己装得真,那人看不破。
为什么看不出来?她对肖语常所有的爱意所有的宠溺,都是装的!
林藏烟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露出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她快要崩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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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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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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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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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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