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醒,此事问题在考试,根子在立场。
考虑到家人和肩上的使命,我不得不这样。
传闻有旧民准备抄录《少师建极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开府都督淮扬诸军事史公可法》一文,并送到南园。要来就来,正好问问如果是他该怎么办?
这是一篇五古,哀悼殉国的史可法。全文三十五韵,作者正是我。
“万里飘黑云,压摧金陵郭。钟山熊罴号,长淮蛟龙涸。惨澹老臣心,望断紫微落。千载史相公,赍恨凌烟阁。相公金台彦,早年起孤弱。爱出司徒门,深契管鲍托。文终转汉漕,殷富感神雀。高望著经纶,宸眷良不薄。南顾凤阳宫,卜历实旧洛。帝曰汝法贤,往哉壮锁钥。二陵堂构基,更为涂丹雘。镐京重枢密,论功酬开扩。福邸承大统,伦次适允若。应机争须臾,乃就马相度。坐失纶扉权,出建淮扬幕。进止频内请,秉钺威以削。当时领四藩,皆封公侯爵。饱飏恣跋扈,郊甸互纷攫。从来枭雄姿,驾驭贵大略。鞠躬本忠诚,报主惟澹泊。譬彼虎狼群,焉肯食藜藿。二刘与靖南,久受马阮约。惟有兴平伯,末路秉斟酌。志骄丧其元,乃缓猛兽缚。遂起广漠尘,负嵎氛转恶。相公控维扬,破竹伤大掠。三鼓士不进,崩角何踊跃!自知事已去,下拜意宽绰。起与书生言:我受国恩廓,死此分所安,惜不见卫霍。子去觐司徒,幸为寄然诺。白首谢知己,寸心庶无作。再来广陵城,月明吊沟壑。呜呼相公贤,汗青照凿凿。用兵武侯短,信国如可作。”
如今,能有几人懂我?
清兵逐渐放松对侯家的监视,我们生活如常。
常芸也出了月子,身体逐渐恢复。她劝我尽快把香君接回来,一家人在一起能有个照应。
第二天早上,我带着王尧和吴家兄弟动身前往金陵。
城门口很热闹,我看到告示:“向来薙发之制,不即令划一,姑听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乎,若不统一,终属二心。”
王尧:“这个多尔衮,又在搞事情。想以君臣之义来要求汉人剃发,达到政治目的。”
吴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我们的头发不是简单的器官,是儿女对父母行孝道的最低要求。”
我:“身体发肤,不敢毁伤,圣人之训也。早前推行,被一帮子汉臣建议暂缓,现在旧事重提——满清是铁了心要这样啊!”
吴艺:“那边有‘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横幅。”
抬头望去,很多百姓指指点点,当中不乏有已经剃发的。
对于不遵守剃发令者,他们已经准备采取“杀无赦”这样的暴力举措了。
我只能摇头,登上马车,继续赶路。
王尧递进来三叔的信,讲的是蒲城的消息。
阿济格总管陕西和山西,极为残暴。原明朝延安总兵王永强和高有才部乘势而起,得到当地百姓的拥护。
他们为了笼络人心,在蒲城文庙祭奠崇祯帝,一心反清。
吴三桂率领部队抵达,蒲城军民顽强抵抗,关宁铁骑终究不敌三边劲旅。
原追风营剑士被迫前往牵制,三叔以当初约定与吴三桂言明,没有直接上战场。
吴三桂还是有些脑子,佯装败退。蒲城义军并不全是铁板一块,见到吴三桂部队丢下的武器和物资便停止追赶,放肆抢夺,乱作一团。
谁知,刚刚还在逃跑的吴三桂主力杀了个回马枪,三边劲旅溃不成军。王永强措手不及,只得撤退。途中王永强于乱军之中被满清射箭手射中,当场丧命。三边劲旅才溃,高有才的农民军无心再战,很快李国翰率领八旗精锐当场斩杀高有才。
残部回城继续抵抗,没有主帅,亲自督战的吴三桂被土炮击中,险些当场阵亡。
马车颠簸,我让留在车上的吴元帮助继续念。没有几句,就听到惊心动魄的消息。
吴元:“蒲城终破,吴三桂下令拆毁城墙、屠杀军民。是否刺杀,请明示。”
这个吴三桂,总是在自己冲动的情况下做出重大决定,历史的罪人!
两千多年的蒲城被毁,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我:“他死一万次都抵消不了自己的罪过,杀了他!”
吴元叫停了马车,王尧和吴艺上前听令。
王尧:“主事大人,要杀了谁?”
我们静下来一分析,达成一致。
吴三桂还是我们棋盘上的一颗重要棋子,留他一命。他血洗蒲城无非三点:第一,自己差点被蒲城土炮轰死,恨及全城;第二,借着李国翰之口向多尔衮表忠心;第三,学“扬州十日杀”,震慑整个北方的反清势力。
吴三桂知道身边到处都是我的人,做此决定也是赌我暂时不会动他。
他暂时赌对了,也能进一步得到满清的信任,功成之日再杀他!
王尧飞鸽传书,告诉三叔留吴三桂一命,日后再取。
走到离金陵城不远的地方,人困马乏,只能找家客栈休整。
坐下不久,我们就被清兵围住,领头的正是那位肩上站着海东青的灰长衫。
灰长衫:“侯公子,好久不见!”
今天他没带面罩,鼻梁高挺,眼神毒辣。
我:“先生是何人?”
灰长衫:“鄙人范千松,今天特意为公子而来。”
我假装疑惑道:“科举不中后我已断了入仕念头,现侯家没落,朝宗如同飘萍无以立足。先生这是要来找我秋后算账?”
范千松:“之前摄政王说的,解散追风营可保侯家不死依然有效。最近抓到一个冒充追风营抢劫赌坊的刁民,已被打入大牢。还请侯公子改天抽空鉴别,如果是,就麻烦再告诉他追风营解散的消息。”琇書蛧
王尧:“追风营早就不存在,我们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日子。”
范千松:“王将军,想不到你也是追风营的人。何不为大清效命,再博前程?”
王尧:“伤好之后再考虑吧。”
不是为请我认人,更不是为拉拢王尧,这人心思看不透。
范千松:“你们才出归德,摄政王就得到消息,命我在此等你。”
我:“所谓何事?”
范千松:“剃发之后才可入城。”
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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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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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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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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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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