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该清静办公的书房,如今却挤满了人。
书房正中,短发少女、圆脸少女和原先持枪的少年跪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苏和身亡、沈琢失踪,这就是你们几个干的好事!”
书案前,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对着三人大声训斥。
男子脸庞棱角分明,刚毅硬朗,但在左脸上,却有一道自额角至下颌的狰狞伤疤,似乎整张脸都要被人切下来。
此人便是蓝玉公,沈华年。
其神武双修,皆至琉璃境巅峰,是玉川国毋庸置疑的最强战力、定海神针。
“沈瑜、徐青茵,凌放。”沈华年挨个点名,“你们认为我一生戎马走到今天,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吗?如果一头畜牲都能左右我的命运,那我沈华年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
三人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参与此次行动者,皆为达官子女,更有人在军中任职,你们擅自行动,知法犯法,且造成重大伤亡,现我以玉川国蓝玉公之名,对你们做出处罚!”
沈华年此话一出,书房内众人顿时打起精神,而地上的三人更是瑟瑟发抖。
“沈瑜,作为本公之女,军中校尉,此次主谋,罪加三等,现剥夺校尉之职,发配北关川戍边十年,期间不得军功、不得晋升、不得领俸,若沈琢确认遇难,再加五年。”
短发女子听完这话,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混着鲜血滴落,随后颤抖着声音回道:“罪女甘愿领罚。”
沈瑜知道,父亲这是在保她,若非她是国公之女,此刻怕早已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但这处罚不可谓不重,北关川乃是最前线,危险程度自不用说,关键是戍边十年,甚至是十五年,这无疑是将她最好的青春都留在了军营中。
“徐青茵,身为太守之女,知而不报,同流合污,罚禁足一年,晋升木胎境后充军三年。”
圆脸少女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与沈瑜相比,她的处罚简直不痛不痒。
沈华年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一位粗犷中年,其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很难想象怎么生出徐青茵这样灵动可爱的闺女。
“徐开身为父亲,疏于管教,罚俸三年。”
徐青茵和父亲徐开同时开口道:“谢国公开恩。”
“凌放,身为长史之子,军中千夫长,在行动中鲁莽任性,刚愎自用,现剥夺千夫长一职,发配北关川戍边五年,期间不得晋升。”
凌放长松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自己完了,没想到只是被打回原形,发往前线,他连忙回道:“谢公国开恩。”
“苏和,身为郡丞之子,为救袍泽,抵挡夜虎,光荣牺牲,上报皇廷追谥,谥号惠思。”
书房之中,一位身穿长衫的儒雅男子站出,这是苏和的父亲苏信长,他向沈年华躬身行礼道:“启禀国公,苏和人微望轻,且在行动粗心大意,本就死不足惜,还望国公收回成命!”
“苏和之死,为他们换来逃脱的机会,何况死者为大,老夫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信长你就依我之言吧!”
苏信长还想说什么,但沈年华直接挥了挥手,示意退下,苏信长只好躬身行礼,退到一旁。
“如今赏罚已定,尔等可还有异议?”
书房之中,无人回话。
“好,既然如此,那就传令白虎营前往事发地,限三日内找到沈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限七日内找到夜虎踪迹,并将其击毙。”
“诸位可还有补充?”
“禀国公,还有一事。”一个谋士模样的男子站出,“根据小姐公子们所说,属下斗胆猜测,若非那捕杀玉芝鹿之人在山林中点火烧烤,夜虎也不可能被吸引而来,而且此人将夜虎引至沈琢身前,趁机逃脱,属下建议,下令捉拿此人。”
“不错!”沈华年点了点头道:“传我命令,将此人定为异神,同时上报皇廷,在玉川国内通缉活捉,提供准确消息者,赏千两白银,捉拿此獠者,赏三千香火钱!”
谋士躬身领命,而后退下。
雍定斋内,各方人员陆续离去,只留下了沈华年、沈瑜,还有一个身着宫装的端庄妇人。
沈瑜依旧跪在地上,妇人过去将她搀起,只是沈瑜明显在惧怕沈年华,她缩着头站在妇人身后,不敢看沈年华一眼。
“华年,你对瑜儿的处罚是不是太严重了,她一个姑娘家,你让她戍边十年!”
沈华年背负着双手,看着书房中悬挂的一幅水墨画,缓缓道:“擅作主张带着太守、郡丞、长史的子嗣涉险不说,如今苏和身死,你若是苏和父母,你会怎么想?”
妇人站在一旁,心中下意识就生出想法,若是自己孩子被他人害死,那她肯定是不死不休。
“我想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换做是别人,这时候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她现在能活着,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
“况且,若不是琢儿舍身抵挡,你认为他们还有命回来吗?金身境的夜虎,非琉璃境不可抗衡,琢儿现在怕也凶多吉少,如果她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你还认为我的处罚严重吗?”
沈华年话音刚落,沈瑜一下瘫坐在地上,双眼失去神色,妇人赶忙将其揽入怀中,不断安慰。
蓝玉城,郡丞府,丧幡飘动。
连夜搭建的灵棚内,苏信长年若冰霜,而在一旁,还有一位哭哭啼啼的妇人,虽然身穿丧服,但遮掩不住其雍容华贵的气质。Χiυmъ.cοΜ
“行了,别哭了!”苏信长冷哼一声,“人都死了,哭还有什么用!”
妇人看了苏信长一眼,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哭还能干什么,难道指望我去手刃仇敌吗?再说,沈国公不是已经下令通缉,若此子还在玉川国,那肯定跑不了!”
“哼,妇道愚见!”苏信长训斥道,“五人出行,为什么偏偏是我儿身死?”
“论计谋,他不输其他四人,论武力,他也只比沈琢稍逊,难道就是因为他运气不好?”
“那怎么办?和儿的仇不能不报!”
“不用你操心,我已经吩咐专人去探查追觅。”苏信长深吸一口气,“我誓要抓到那小子,问清这来龙去脉,若是真有人设计陷害,那我不介意来个鱼死网破!”
春谷县,蓝玉郡最南边的县城,也是前往蓝玉城的必经之地,伴随夜幕的降临,城门已经关闭。
城外的树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惊起大片飞鸟。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树林中钻出,正是在被全国通缉的陆离,他望着眼前的县城,吐出一口浊气,似是终于看到希望。
只不过此刻的他灰头土脸,衣衫破损,身上还有好几处狰狞的血痂,在他的背后,还用布条捆着一个人。
细细看去,这人一头短发如同钢针,竟是不知生死的沈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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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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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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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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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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