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耳闻目睹着三人的谈话,这一刻他心如刀绞,他何尝不想让母亲风光大葬。
可一味坚持就是不切实际的矫情。
“买个便宜的棺材,写个灵位,弄几个元宝烧烧就行了。”
“你家也没个亲戚,不会有人来祭拜。”
像老徐这样不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即使有亲戚也不会来祭拜和吊丧。
“让小秋守上三五天的灵,尽早下地完事。”
“灵位我来写吧。。。”小秋停下哭声,他要把自己的字当做最后的念想留给母亲。
。。。。。。
张康看着一屋子人讨论白事,自己一个孩子在这实在插不上嘴也帮不上忙。
没有声张地原路返回了。
“娘,我连您的名字和年龄都不知道,你这辈子受苦了,儿子以后再也不会吃鱼了!”
。。。
写着灵位,小秋又哭了。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他经历了痛彻心扉的两件事,可他才刚刚十四岁不到。
接下来的日子,小秋依照风俗给母亲守灵了七天。
村长托人送来了一副最便宜的棺材,其他的一切简办。
出殡那天,入殓,盖棺,下地,都是村长和冯大夫在一旁照应。
墓坑是老徐爷俩亲手挖的。
最后旧土起新坟,爷俩烧了纸钱哭了一场,葬礼结束。
回家一算账,除了最便宜的棺材要价八百,外加送殡时的一些必要零碎。
还是花费了一千多,这里面把小秋积攒的稿费花光不说,老徐还卖了两袋子粮食,另借了村长五百多的外债。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到了,这七天来,小秋头上多出了几根白发,人也消瘦了一圈。
黄父的遭遇如今转眼间让自个碰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一个真切的问题摆在面前。
看着日渐老去的父亲老徐,小秋百感交集,他不想老爹再做自己的靠山了,他要当为老爹挡风的那堵墙。
事后他在屋中思考了很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他和父亲潸然泪别,说可能再回家就是过年时候了,让他在家照顾好自己。
老徐不懂儿子要去哪,他没问,儿子没说。
小秋先准备到学校,这次来的路上他没有跑步,只是漫步行走,没有了往日上学时间上的紧迫和压力,倒多了几分轻松。
到了学校,他没有进教室上课,而是直接走进李老师的办公室。
这段时间李老师一直等他回来。
短短一个多月,班里空了两个位子,少了两位爱将。
心里五味杂陈。
“徐小秋,你终于回来了,家里的事老师表示节哀,接下来就好好安心上学吧。”李老师见他归校,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了李老师,我想辍学,我今天来就是收拾下东西,给你告个别。”
“什么?你。。。你要辍学!”李老师有些崩溃,他等了几日却等来了这个消息。xiumb.com
“孩子,你糊涂啊。。。”
“李老师你也不用劝我了,我这次铁了心了。感谢这一年多你对我的教诲和帮助,可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上学对于我的家庭真的不适合。”
。。。。。。
这天,李老师在办公室劝了小秋一个小时。
说前途,说命运,说年纪,说时代背景。
可千说万说,小秋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在一声道别中,他出了办公室,李老师暗自神伤,久久不能平复。
趁着下课,他默不作声地到教室拿走了课桌里的书包,这也是他唯一的行李包。
“秋哥,你不上课你拿书包要去哪啊?”张康从教室追了出来。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小秋一脸苦笑。
“我打算辍学了,祝你学业有成,好好加油!”
“你搁这逗我的吧,你要辍学?!你学习这么好,你要辍学?!”
刚说完这些,张康低头一想,又仿佛瞬间懂了。
他知道小秋有他的难处。
“等你下午放学,我在牛肉面馆等你,到时候咱哥俩详聊吧。”小秋解释。
“还等什么狗屁放学啊!这会就走,我要看看你这是怎么了?”张康急不可耐,连个假都没请就出去了。
十几分钟路程,牛肉面馆,俩人面对面坐着。
“我家的情况上次你也见了,除了几间破瓦房,再没什么。”小秋手里捧着一个水杯,先开了口。
“我爸没别的手艺,在农村种了一辈子的地,如今年纪也都五十多。当初想着考大学,毕业后找份体面的工作回报家里,现在想想恐怕来不及了。”
张康也好奇小秋父亲的年纪,想想他家家徒四壁,也猜出个大概。
小秋继续说。
“尤其我妈去世后,这种紧迫感更是催着我。”
“我家在村里独门独户没什么存在感,小时候我还因为一些事情遭他们谩骂,可我都忍了。”
“本想着上了初中我就能远离这些,没想到又被邻居的哥们骂到了学校!”
穷人家的孩子内心都很脆弱,那句“克人”的话脱口而出时,小秋辛苦筑造的心里堡垒便轰然崩塌。
“如今我娘没了,我的心也死了,学校我再也不会待了,之前你说的‘人穷志短’很对,所以我想辍学去大城市闯一闯!”
张康听完小秋的讲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宽慰,现实很残酷,只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之前他还在小秋面前夸下海口准备早早辍学,没想到小秋先他一步。
“看来真的到了大家分开的时候了。老板上几个菜,一瓶白酒!”张康朝着柜台一挥手。
“别别,我不会喝酒,还有事需要你帮忙。”
“忙,你尽管说,酒还是可以喝一点的,以后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对了,还没问你打算去哪?”
小秋抿了一口茶水。
“这正是要你帮忙的,我想去叔叔那里干活,你看行吗?”
张康一拍大腿,“对呀,你可以去我爸那里,你不说我都忘记了,瞧我这脑子!”
“另外。。。我手头没钱,想借你点钱当路费。”
“一百成吗?”张康没犹豫。
“成,够坐车到省城就行。”
“没问题,吃了饭我找我妈要。放心吧,来,干一个!”
一杯酒下肚,小秋辣的呲牙咧嘴。
不用怀疑,这是他的第一次饮酒。
酒劲上来,他开始说起俩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张康教他骑自行车,上网,替他出头,这些都被一一絮叨出来。
兄弟情义和离别伤都被搬上了桌面。
推杯换盏间,张康把老爹的信息写到纸上交给小秋。
“这是我爸在省城的地址和手机号码,你放好,到了那里记得联系。”
小秋看了一眼,顺手塞到了书包里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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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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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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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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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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