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人心的偏见、对大风纪官天然的敬畏,王辰明几乎无力翻盘。
【人性和敬畏……呵。】
王辰明收敛气场,藏起所有情绪。
“兄长?”
莱依拉声音让他脸上的冰冷融化几分。
“嗯,我一直都在。”
“姐姐说她在想办法……”
话说一半,雨花实一惊一乍地插嘴道:
“诶诶!小莱拉!别抢姐姐我的高光时刻呀!”
“哦、哦哦!好的。”
雨花实嘿嘿一笑。
【小莱拉真好玩,一逗就信。】
“嗯嗯,总而言之,姐姐我打算自救!”
“好,我知道了。”
本以为能收到吹捧,再不济兄长也会夸夸自己,这人咋就那么木呢?
“好个飞机啊!豆沙包!你是一点人事儿都不干啊!给点反应这么难?”
“黑馒头,等着。”
说着,王辰明团子一阵翻涌,触角化作手风琴、小军鼓、圆号、三角铁。
“糯米糕,给你姐整个活!”
“欸、欸?!”
伴着王辰明身上通透弹性的乐器发出吧唧声,莱依拉磕磕绊绊唱道:
“雨花实姐姐、超帅气,嘿!嘿!”
“……”
藏在包里的雨花实一个没忍住,探出一截荆棘轻触王辰明指尖。
在脑域中两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可怖的黑影,如梦魇般降临。
鸟怪嘴张开,几乎将背部和腹部分离,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
“吖!你们两个也太可爱了叭!”
左前爪一只弹乎乎软答答的莱依拉,右前爪一只冷冰冰硬邦邦的王辰明。ωωω.χΙυΜЬ.Cǒm
这手感真的会上瘾啊!
打闹一番,王辰明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
“你说你能自己解决,我们相信。”
“啊啊,但是呢,姐姐随时都可以找我们的,我们一直都在。”
雨花实羽翼高张,几乎在背后形成一个黑红相间的图腾,大大咧咧道:
“安啦安啦,你见过游鱼被水淹死的吗?”
王辰明刚想开口拆台,雨花实急急忙忙用翅膀摁住他的嘴。
“啊哈哈……我好强的兄长,第三轮辩论快开始了哦?”
视野转换,艾尔海森正好宣布道:
“第三轮开始,先后顺序请自便,先发言者有两次机会表达观点,后者的发言次数将减少一次,二位请吧。”
王辰明:“(拍桌)我想赛诺先生和我,都认为法律应当与民众勉励共进。
可究其根本,追求一个完美的法治社会,是为了什么?
宁做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这是全体人民对于一个健康的、和平的、向上的社会,溢于言表的客观追求。
法律的必要性,与其能维持社会稳定的特点高度挂钩。
刑法刑字两把刀,长刀向外对抗罪恶,短刀向内遏制独权。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我们最终的诉求,难道不就是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吗?
假设社会动荡,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多处死一个犯人,又有何用?
因此,我想我们双方都同意,法律在惩恶扬善的基础上。
还理应为维护社会、市场、民生、国际的安稳出一份力。
常理而言,个体案例在处理时,仅需考虑相关法规与民意。
(拍桌)但现在是非常时刻!
深渊教团在须弥地下虎视眈眈,【神王之遗】阴云的残片尚在须弥城上空盘旋。
习惯于野蛮外交的至冬愚人众、无孔不入的盗宝团蠢蠢欲动。
战争从未停息,它只是以另一种更加诡秘的方式,在暗中展开。
乱世与我们只差一步之遥,当用重典。
地下矿区已经严重危害到化城郭居民的安危。
但如果我们此刻突然调动大批人手,又会如何?
尚处在敏感期的须弥人民会不会陷入恐慌?化城郭的居民会不会争相出逃?
哄抢物资、出城黑车、踩踏挤压事故、迷失于雨林间,被野兽当做猎物……
我们的人手,真的足以在维持基本治安的同时,解决地下矿区的事端么?
孕妇待产时,我们的医生能否及时到场?
孩童走散时,我们的卫兵能否及时组织搜救?
老弱病残客观难以离开化城郭,或是百姓主观不服管教,应当作何处理?
几百万人口的迁徙,食物跟不跟得上?卫生跟不跟得上?帐篷跟不跟得上?
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为了那些无辜的百姓,总需要做出抉择。
因此我提议……
召集【阿赫玛尔之须】的成员,戴罪立功,游说沙漠民,以食物为价码让其下矿区探索。
谢谢。”
空气几乎凝固。
赛诺双拳紧握,猛地砸向桌面,蛛网般的裂纹迅速蔓延。
他瞪着双眼,亮紫色的雷霆涌动,似乎下个瞬间就能把王辰明贯穿。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闭上眼睛。
但紧绷的肌肉预示着,其主人内心几乎凝成实质的愤怒。
赛诺:“你这混蛋……藏得可真够深啊。
我以最激烈、最强硬、最坚定的态度表示反对!
(双手拍桌)人不是手段,而是目的!
任何以牺牲他人为前提的举措,都是有违人伦的。
从法律层面解读,人与人从出生到死亡,从人权到义务都是平等的。
任何人都不应以任何理由,玩弄他人的生死。
(小力拍桌)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心态,正是罪恶的摇篮!
(小力双手拍桌)这戴的什么罪?立的什么功?!
呼……
更何况法律规定,戴罪立功是罪犯提供重要线索,或是揭发他人才酌情减刑的机制。
立功行为应当在定罪之前,而不是通过后期找补。
先不说此事不合法,光是开了这个先河,就会对司法体系带来毁灭般的打击!
死刑犯可以通过找关系申请戴罪立功,关个十年。
死缓的犯人可以通过参与人体实验戴罪立功,关个七年。
无期徒刑的犯人可以通过成为钱权者的打手戴罪立功,关个五年。
这等骇人听闻的事,从一开始便不该存在!
情况危急就齐心协力,敌人众多就寻求支援。
(中力拍桌)而不是如同未开化的野兽,将利爪伸向自己的同类!
我能理解,地下矿区兹事重大,我们面前山高路险,困障重重。
但我们切不可自暴自弃,放弃作为人类的骄傲与品德。
坚持虽然痛苦,其蕴含的光亮却温暖长明。
相比较而言,派遣沙漠民看似很美好,实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学者通过不断超越自我,实现在前往真理的路上,不为浮华蒙蔽。
眼下,我们的极限又迎来一次挑战!
扪心自问,没人清楚未来的走向,地下矿区或许是一次教训,惨痛的、血的教训。
(大力拍桌)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该打着理性的旗号,干着丧尽天良的蠢事!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去用骨气、拳头拼出一个未来,在硬币停转前,什么都可能发生。
全力以赴,不留遗憾,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对自己说,我们尽力了。
(超大力拍桌)人性可以失败,但是人性绝对不会被打败!
你可以一次次焚尽树林,可那片灰烬之上,终会冒出新芽!
谢!谢!”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停下论述。
王辰明不用仔细听都知道,大局已定了。
很多人都有一种错觉,哲学家和学者似乎总是那么高尚。
那实际上是因为,他们知道怎么包装自己散发着恶臭的想法,让其闻起来如同香膏。
王辰明叹了口气,希望等自己得到躯体,去见妹妹们前,不需要提前喷香水。
【抱歉,赛诺。】
王辰明:“感谢赛诺先生富有情感的论证。
我注意到赛诺先生的话语中出现多次,人类、人性等字眼。
可在我看来,那些不过是空喊口号,是海市蜃楼。
(拍桌)拦在众人面前的,是冰冷的现实,不要太天真!
我们明明有可以保护化城郭几百万人安全的方法,为什么不用?
在你眼中沙漠民是人,那化城郭的居民就不是了?
你是打算为少数者争取权益,而放弃多数民众?
教令院不是靠着满腔热血走到今天的,而是理性。
(拍桌)用你的理性思考!到底怎么做最能维护社会稳定?!
电车难题,我个人十分讨厌,因为问题本身就是带着毒的。
可我个人的好恶解决不了问题,它不能让问题消失不见。
特别是当问题已经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更是要最快做出选择,及时止损。
每一分每一秒,地下的敌人都在积蓄力量。
他们可不会和你谈人性良善。
(拍桌)他们是混乱!是人类的敌人!
对着敌人讲仁义,就是对着自己人捅刀子。
(拍桌)从他们出现在须弥地下那一刻起,我们双方除了你死我活没有第二条路!
而且……呼……
我不会强迫沙漠民参与进来,我会明明白白告诉他们风险和回报。
他们会获得最好的装备,即使他们牺牲,家人也将得到赡养。
如果有行动中受伤的,一律按照【三十人团】的待遇补偿。
这一点我绝不退步,不然我宁愿自掏腰包免费分发食物,也不会任由他们送死!
赛诺先生若是仍有疑虑,可以亲自监督。
我想说,沙漠民也是须弥人,雨林沙漠因信仰不同对立已久。
对于参与这次行动的沙漠民,我提议尽量多分发些食物。
就当……是为了化城郭的百姓,为了须弥的未来。
谢谢。”
艾尔海森:“那么双方都已叙述完毕,请在场各位做出决断,这次没有交谈的时间,”
【以小恶治大恶,等同拿酒灭火。】
老学究眼神灰暗,摇摇头投给赛诺。
【读了那么多书,要点脸咯。】
大腹便便的学者没怎么犹豫,投给赛诺。
【沙漠民专门残害雨林民,以这种方式收编一部分,打压另一部分。】
眼睛学者眼珠吱遛遛转动,投给莱依拉。
【若是让别国知道,怕是少不了笑话咱们。】
头巾学者想通了,点头投给赛诺。
正当众人以为赛诺会取得辩论胜利时,大贤者一派悄悄开始了行动。
“请投给莱依拉小姐。”
“嗯,莱依拉小姐。”
“投给赛诺先生,谢谢。”
“弃票。”
“我投莱依拉小姐。”
而后,又是几轮下来,投票完毕。
艾尔海森看着手中的票型,眼中闪过冷光。
他就像一个没有个人情感的机器,淡声念道:
“最终票数,赛诺先生一百三十一票,莱依拉小姐一百三十四票,弃票数四十二票。
共计三百零七票,没有漏记票数……”
艾尔海森之后说了什么,赛诺已经听不进去,连会议结束后的随行交流都没参加。
与王辰明错身,独自推门而出,融入夜色。
另一边,王辰明从容应付着学者们的恭维,谈吐得体,待人温和。
找到空档借机溜走,他小跑出教令院。
晃眼的光线让他下意识遮住眼睛。
定睛才发现,那是个失修的路灯。
他暗笑自己怎么变得和雨花实一样一惊一乍,随后心头莫名涌上一丝悲凉。
【一盏路灯,都让我感到刺眼了吗?】
“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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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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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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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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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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