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你,用他们的脸!”
“你在乱说什么呢,”村长伯伯依旧是那副和熙的笑模样,“每次回来你都吵着嚷着要吃蒸鱼,今天给你蒸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呀?”
“怎么净说些胡话呢,你阿才叔一大清早就起来忙这忙那的给你做了一桌子菜,你不吃我可都吃光了阿,一口都不给你剩!”
我抽出落风刀,无论是屋里的样子,还是伯伯们和晨晨的性格、谈吐,全都毫无破绽,可是,右边的桌脚底下却少了一本书。
一本被柳丘找到,且教授于我的功法之书,只是在我的记忆里,这本只是无足轻重的废纸而已。
万物嗖地停滞下来,柳才、柳丘、柳晨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柳才开了口,声音却是女人的音色:“很少有人能识别出来,你很聪明,只是,也有人跟你一样知道眼前的都是假的,可他们仍然自愿留在这美梦里,你呢?我创造的梦境可是完美无缺的,保证和你的记忆一样,怎么样,想不想留下来?”
“我再说最后一遍,不要——用他们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噗嗤一声大笑起来,一字一顿道:“我就用了,你又能怎样?想杀我?好啊,来啊,冲着你最爱的人出手啊,哦对了,看在你逗我笑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提醒一句,往这捅,”‘柳才’点了点自己的心脏处,缓缓扬起一个笑,满是恶劣和得意。
我看着‘柳才’,紧紧握着手里的刀,‘柳才’直直地抓住我的手往胸前凑,又变回了‘柳才’的音色,轻声道:“这种场景我经历过无数次,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没有一个人成功,”
“包括你。”
一滴一滴泪接连不断地涌出,我奋力挣开他的手,“是!你说的没错,我没法对他们出手,”
我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一寸一寸地看着,半晌,才释然地闭上了眼,没有丝毫猛地犹豫捅入自己的心脏。
“可是,我对自己可以。”
鲜血喷溅而出,钻心剜骨的痛席卷全身,我缓缓倒下,看着她怔愣着的脸满意地笑了。
痛意顷刻间全无,我睁开眼睛,撑起身体坐起来,缓缓碰了碰胸膛处,却没有那道伤口。
“对自己都能没有犹豫的下手,你是个狠人,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情愿破局的人。”
这是一间狭窄的画室,墙壁两侧全都挂满各式各样的画,跟外面不同的是,画里的内容无一例外全都透露着温馨与美好。我站起身,她突然转过脸来,整张脸上全是比曹越鸣脸上还要可怖的皲裂和伤痕,即使这样也能看出她原本的容貌十分昳丽,可最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黑气,一双眼睛犹如秋波剪水,遥遥望向我,黯然无神道:“为什么?明明在桃源之境能见再也见不到的人,听再也听不到的声音,他们都心甘情愿地呆在我为他们创造的美梦里,你为什么不呢?”ωωω.χΙυΜЬ.Cǒm
我看着她,轻声呢喃道:“假的终究是假的。虽然模样相同,可人的区别就在于言行和真心,真心这种东西,永远都模仿不出来。”
“你不想他们吗?他们已经死了,是我,是我为你制造了再一次见到他们的机会,假的又如何呢。”
“我不需要虚无的美梦,你也是。”
她一怔,看着我喃喃着:“……什么?”
“不无聊吗?呆在这个小空间里这么多年,就只有自己,甚至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在这穷年累月的无聊时光中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梦,可是为什么这里没有呢?”我抬脚走上前去,在她的身前站定,注视着她笃定道:“因为你跟我一样,因为幻境中那些想见不能见之人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爱意,因为你知道那都是虚无。”
女人从怔愣中脱离而出,自嘲地笑了。
“是啊——假的终究只是假的。”
对不住了,我在心里默默说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她的手,然而,那金光却没有出来,女人还是原来的模样,我心下一震,怎么会这样?!
“没用的,没人杀得了我。”
“……既然你这么厉害,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她顿了顿,娓娓道来。
“我们潜犀一族自古便生活在袅无人烟的森林之境,女人容貌昳丽,男人俊美,而且生来便拥有时空之力,只不过福没体会过,祸倒是不少,”她露出一抹讥笑,声音飘渺苍凉,“族人单纯,不知人心险恶,愚笨,不辨真假之心,到后来,活得最久的不过二十九岁,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一生只有三次穿梭时空的能力,三次以后,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会被黑色的皲裂填满,到最后破碎而亡,变为齑粉,呵呵,想修个坟墓棺材里都没有能放的。世人只知我们能穿梭时空,其实不然,每个族人的能力都不一样,那小子据说是吞噬时啸,而我,如你所见,创造无境之空,窥见一个人最悲痛的记忆,从而制造出一个幻境,沉溺其中的人再也无法走出,直至死亡。我和金炎其的故事很枯燥无味,不过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被另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甚至,连最初的相遇、我珍藏于心的一见钟情,都只不过是他设的一个局罢了。我傻傻的相信了他的誓言,一次又一次帮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碍事的人,都说他罪孽深重,我又何尝不是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唯一能记得的,就是要见我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替那种十恶不赦的畜生做事?我知道了,他们是不是用你的孩子威胁你了?”
她的脸上皲裂更甚,黑红的血在裂缝里流过,十分可怖,声音悲痛欲绝,如血如泣:“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他那么小,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求能再见他一面看他一眼,我没时间了,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什么最后一次?”
“他答应我,只要我将金复焕困在此地,就会让我见我的孩子……”
金家……孩子……金家捡到的孩子不是只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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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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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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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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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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