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全部都跪身下去,白渝苏就伫立在原地,他不知跪下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你这傻孩子,快跪下!不跪者是逆贼格杀勿论!”一旁的大姐拽着他的衣角小声的提醒。
“哦哦。”白渝苏匆匆的跟着人群跪下。
他前胸抱着孩子,却在一望无际的人海中看着骑行马儿的侍卫慢慢的和自己离得越来越近。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俪千秋万代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高呼着,一遍遍的重复着,声势浩大,民众齐心。
皇上的轿子被八个人抬着,坐在其中的人被纱笼罩着,威严无比。
白渝苏好奇的抬头的刹那,一阵微风从天边吹过,轻轻拂开那神秘的纱,轿辇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只有一个小小的缝隙。
锋利的下颌线,精致流畅的侧面线条,有几分疲惫的眼中带着慵懒之意的眸子,整个人坐在那纯金的座椅上,是万分威严的皇上,他另一只手撑着轿边,手腕处漏出一根并不匹配富贵的红绳,这一刻,时间都已经静止。
白渝苏的呼吸一窒。
原本虔诚跪在地上的姿势也无意识的挺起身来看着轿子,他喃喃道:“娘子....”
那是他的娘子!
那轿子上的人是他的娘子啊!
是谢怀!
虽然只有轻纱被风吹起的一瞬看见一半的侧容,但是那也是他的娘子,是他的谢怀啊!
两个人同床共枕月余,深夜中只要侧身就能借着月光看清的侧脸线条,白渝苏誓死都不会忘记,他早就将娘子的面容刻印在了他的心底里,就算忘记了再多的人,他也不会忘了他。
“你这孩子,快弯腰啊!”大姐以为他是不懂规矩,还在一旁提醒着他。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弯着身子,只有他一个人挺拔的跪着,目光灼灼的看向那轿辇之中的人,抬轿的人已经走过了他们的身边,留下了背影。
他看到在纱后面模糊的背影,他的身影,就是他的身影!
是娘子!
是谢怀!
他找到了,他到京城中真的找到了娘子!
白渝苏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宴笑,交给了身旁的大姐:“您,您在这等我!”
“你!”大姐惊呆了他的举动,还没等答应下来,面前的这个男子就站起身来,一溜烟的跑上了街道!
然而所有的百姓还在高喊着吾皇万岁,要直到皇帝的轿子到祭天的天坛才会停下。
那百姓的声音已经盖住了所有。
“娘子!”白渝苏从民众的人群中忽然冲向了队伍,他激动的什么都要忘了。
消瘦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直接就冲上了没有人敢上去的街边,所有的百姓都还跪在原地,士兵都守在周围,根本没有人会想到有人会闯仪仗队伍。
“有刺客!”最近的侍卫大喊一声,赶紧驾马拿出手上的红枪射在地上想要震慑白渝苏阻止他的去路。
但是白渝苏的眼中只有那轿子:“娘子!是我啊!你快回头啊!娘子!”
“大俪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者的声音一起响起,白渝苏的声音就像是被扔进大海的石头,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大胆刺客竟敢想要惊扰圣驾!”地上的侍卫冲上来,瞬时就将白渝苏围住一个圈。
训练有素的士兵拔刀很快,将白渝苏直接和轿子行走的仪仗队隔离开:“还不跪下伏法!?”
“不是的,我不是刺客我...”白渝百口莫辩,他甚至还垫着脚看着那个方向,心里焦急:“官兵大爷,您快让我过去吧!我找我的娘子!他就在那轿子上!真的,我是从洛城来的!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巴掌‘啪’的打在他的脸上。
白渝苏本就瘦,对面还是训练有素的官兵,一巴掌下去和拍死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区别,将他打倒在地:“大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他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跪在街边的百姓看见这一幕不敢起身,但是悄悄的看着:“这是谁啊,这么大胆!”
“简直就是疯子!”
“这个人可不就是疯子吗,听说在衙门门口蹲了好几天,说是为了找什么娘子,还是个男的!哎呦,光天化日的怎么能有如此淫乱之事!八王爷不就是个断袖,现在都关在宗人府快死了!”
“可不是吗,这人脑子也是疯了,竟然敢拦皇上的仪仗。”
百姓们小声的嘀咕,前面轿子已经走了很远,白渝苏被打在地上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他能肯定在那个轿子里的人就是谢怀,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怎么能让他丢了?
在洛城他弄丢了人,千里迢迢的来到了京都难不成还要在眼皮底下看见人不见了吗?
“娘子!谢怀!”他大声的喊着,想要引起在轿撵中的人的注意。
“该死的!”官兵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今天是祭天的大典,随意拔刀见血是不吉利的,但是白渝苏想要闯进队伍还大喊大叫,官兵干脆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兄弟们,打!”
官兵将人围住,抬手就要解决了他,但是白渝苏还是不肯放弃,企图能用自己微小的声音让那人听见:“谢怀!”
他这一声叫喊,在远处,正在被万万岁百姓声音淹没的段景然忽然睁开了养神的眼眸,心脏漏了一拍。
是幻觉吗?
他似乎...听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声音。
转头看向队伍的后面,轻薄的纱让视线变得朦胧,而且正巧在街边转弯处,队伍的最后面他看不清,也看不见。
回头垂眸,入目的只有手上的红绳,这根线牵动着他的心,
已经把他的心牵动到了洛城中去,牵到了白渝苏的身边。
也不知道他和孩子怎么样了...
他现如今是圣上,天下人的皇帝,可却思念白渝苏快要疯魔了,这些时日总是能出现幻觉,明明坐在养心殿内批阅奏折,下一瞬白渝苏就在他的身边提醒他要注意身体,他会心疼。
刚才他似乎又听见了白渝苏的声音。
又是幻觉吧...
段景然失落的低头,轻轻叹息。
“陛下,怎么了?”阿久骑着马在轿子的旁边,余光看见他睁开眼,关切的问。
段景然的喉结微动,这半个月他一直在处理边疆的朝政,似乎已经思念成疾了,眸中只有深旋的冷漠:“没事。”
阿久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后面,他不在轿子中,能够看请后排的所有情况,转角之时,他似乎也看见了什么眼熟的人:“齐恒,你们先去。”
齐恒被他叫过来在轿子旁,看着阿久驾马向后面而去“阿久去整顿下后排的队伍。”
段景然不以为意:“嗯。”
齐恒匆匆略过一眼后面,眼神深邃。
与此同时,官兵看到陛下的轿子已经转弯,这才有勇气起来,刀刃已经扬起来!
白渝苏怕的将眼睛紧闭,害怕的牙齿直抖。
这一路上的艰辛如同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略过。
扰乱了秩序的刺客就算是死了也不足惜,这可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有的只是王法。
扰乱秩序者,杀无赦。
“住手!”一把长剑挡住了落下的刀,阿久的手腕一调动,那刀就从官兵的手中飞到了空中最后落在了很远的地上。
“参见首领大人!”几个官兵看见来人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赶紧下跪:“这疯子想要闯入仪仗队,目的不纯!”
“我...”白渝苏吓得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高大威猛的白马,上面骑着马的人身穿深色的锦服,高马尾簪在后脑干净利落,是大内的高手。
阿久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打坐在地上的白渝苏,眼眸微眯,震惊的神情不自然的闪过,他不知道这个傻子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认识白渝苏,在洛城的时候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们。
但是白渝苏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微仰着小脸,跪着坐起来。
他看见这几个官兵都和骑马的人行礼就知道这个人的官位一定很高。
白渝苏磕头到额头渗血:“大人,我在寻找我从洛城失踪的娘子,我看见他就坐在那金色的轿子上,请大人让我见他一面成全。”
一听这话,还不等阿久说话,那官兵的刀就抵在了白渝苏的肩膀上:“口出狂言!那轿子上的是皇上!平常百姓都不敢抬头看轿子,你却说你看的清楚?简直是笑话!出口污蔑!疯言疯语!首领大人!还不速速斩首示众!”
白渝苏的话本就让人觉得是笑话,是疯子。
那轿子上都已经被薄纱覆盖,谁能看的清楚?
就算能看的清楚,里面坐着的人可是当今的九五之尊的皇上,怎么会有人相信皇上和这个乡野村夫有联系,还口口声声的都是娘子的断袖污言秽语,简直是天下的大笑话!
在路人和这些京城的官兵眼中,白渝苏就是疯子。
皇帝怎么是他能出口污蔑的?
但是阿久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渝苏在他的面前磕头,那额头都已经渗出鲜血,眼泪也留下来,红肿的面颊静静的在诉说着他的委屈。m.xiumb.com
在场的人都以为白渝苏是疯子的时候,只有阿久知道。
他口中的话,没有半句假话,句句属实。
那个本应该被抛弃在洛城的弃子竟然来到了京城,
阿久并不了解白渝苏,只知道他脑子不灵光,在殿下的口中是个很好骗的人。
但这并不是好骗,而是真情,白渝苏掏出一颗真心送给了洛城的谢怀,所以他的心也被带走了。
阿久明白让白渝苏这样的人从洛城走到京城中究竟要吃多少苦。
但是....
圣上登基不能有半分纰漏,他这一颗真心在盛世中也一文不值。
即使阿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也只能假装他是疯癫的。
“看在你寻人心切,圣上仁慈不开杀戒,你走吧,生生世世不得入京。”阿久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些碎银子仍在地上:“去把身上的伤治一治,就当是圣上对你的恩赐。”
“不,我不走!”白渝苏的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大滴大滴的泪珠滴落在地,声嘶力竭的哀求:“求求大人!那真是我所寻之人!求大人...求大人!”
白渝苏的动情之处,声音情切,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阿久见惯了这些,他的心早就已经冷血,白渝苏只是自己主子的床伴而已,给些银子打发是最好的结局。
他对着那些官兵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将他带走:“不许再入京,这是对你好。”
话闭,阿久驾马重新追上了队伍。
“你这疯子运气真好,竟然能让御前侍卫留了你一命,圣上也是宅心仁厚之人,不要不知好歹,赶紧走!”
走?
走去哪里?
天地之大,但是白渝苏四海无家。
刚才跪在他身边的大姐也蹒跚走来:“孩子,快走吧。”
她颤颤巍巍的将宴笑交给他,宴笑抱住了他的脖颈,小小声的说:“爹爹...”
“是啊,那是你爹爹...”他抚摸着孩子的后背,眼神都已经空洞了许多。
官兵们看着他,最后将他直接驱逐出了京城中,许多人瞧见他都说命大,怎么能有人扰乱了仪仗还能活着,感叹着当今圣上身边侍卫都这样仁慈。
侍卫?
白渝苏皱了皱眉,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不真切,他只觉得那个在马上的侍卫看着很是面熟。
就像是...
在哪里见过。
可是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他想的头疼也没有想到,来这一趟京城中空落落,带着孩子来,又要带着孩子离开。
“听说了吗?圣上已经召宰相府的姑娘入宫了,怕是不日就有好消息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白渝苏的脑袋很乱,很疼,他的娘子在皇帝的轿子上,而皇帝...又要和宰相小姐大婚。
他算什么?
他们在洛城,他们的日日夜夜都再也不作数了吗?
他究竟算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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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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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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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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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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