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卓在随车赠送的CD包里抽了一张,插进机器里——
悠扬的爵士乐响起,小号的声音如泣如诉,像是在讲述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车内的气氛发生了改变,不像刚才那样奇怪了,这应该就是高云卓放音乐的目的。
田野无奈地笑了笑,谁让雪姐非要跟着来,狗粮拿好,吃吧。
“唉……”那女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又无精打采地问道——
“我想抽个烟,可以吗?”
“雪姐,你随意,我习惯了……”高云卓说完这句话,就皱了皱眉。
田野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肩膀上摸了一下,算是安慰吧。
想从过去的记忆泥潭里挣脱出来,谈何容易,即使出来了,这一身污泥也要等待很久,才能被时间慢慢洗去。
马雪点燃了一支“秘密花园”,淡淡的烟草香气弥漫在车内,让人有些有些昏昏欲睡。
可田野肯定睡不着,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的神经也紧张起来。
这条小路很漫长,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刚才他开到国道口的时候,远远就发现路上堵得死死的!而且,一看到有辆小型房车在接近,就有一大群人从路上蜂拥过来,像是某种丧尸狂潮,田野只能调头就跑。
所以,去往云上雨歌酒店的路线,就变成了在县、乡级小路上绕来绕去,今天傍晚能到就不错了!
“唉……,现在的感觉好奇怪,刚才那个什么电磁弹,弄不好就是梅姆打过来的,可我们却在听梅姆的音乐,弄得我还挺伤感的……”马雪一边说,一边吐了口烟圈。
“我随便拿的,要不我换个别的……”高云卓在CD包里翻看着,说道——
“流行金曲怎么样,我看看有什么……《好运好日子》、《夜空最亮星》……”
田野皱了皱眉,握紧了方向盘——
“咚!”
又一个人被撞到了,几个手拿各种修车工具的人,徒劳地在后面追赶着。
田野皱着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嘀咕道——
“这台车的头也真够硬的……今天都疯了吗?总有人横在路中间,再这样我都要疯了……”
高云卓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车头加装了角钢防撞梁,外置的,我也没想到会用来面对这种情况……那个,还放《好运好日子》吗?”
这句话问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还是算了!在世界末日开着车,一边撞人,一边放这么欢乐的歌,太分裂了!”
田野哈哈大笑起来,脸却有些疼,可能是在痉挛。
他肌肉紧张,甚至感觉有些窒息。
希望那些人没被撞死,只是受点伤得到一些教训,不能拿着家伙在路中央拦车。
马雪在后面感叹着——
“算了,还是听这个爵士乐吧,我以前还挺喜欢的,而且音乐家、艺术家之类的有什么错,他们大都是反战的,咱们这个星球上的普通人,他们中的很多今天已经死了吧?”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田野想了想,说道——
“没那么快,这是一个……这需要一段时间,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但那些大蚂蚁不会死,他们可以住在最深的地下城市里,生生不息……”
田野差点把“这是一个过程”说出来,估计那样的话,又得刺激到高云卓。
但高云卓还是察觉到了,她看了田野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看着CD包,然后从里面选了一张,替换掉了那张爵士乐。
轻快流畅的钢琴声响起,让人的心情为之一振。
“大蚂蚁?这个比喻挺有意思的……”马雪用两根手指夹着烟,若有所思。
“嗯,我们都是小蚂蚁,一个国家就是一个蚂蚁窝,但今天不是我们这窝蚂蚁灭绝的日子,我们这边疏散了很多人——”
田野的话还没说完,就猛踩刹车,但已经晚了!
刚才他走神的一瞬间,有个女人冲到了路中央,田野躲闪不及,把她给撞飞了。
那个女人在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田野,田野!”
高云卓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田野恍惚了一下,立刻清醒过来。m.χIùmЬ.CǒM
“快开车!”高云卓急切地说道。
车身发出“哐哐”的响声,正被人用什么工具砸着!外面还有几个男的在叫骂!
“不怨你,是她自己冲上来的,这时候用身体拦车不是找死嘛!”马雪在身旁劝道。
这个女人竟然学着高云卓的样子,也坐在了扶手箱上!
不过,被高云卓在后背拍了两下之后,她就乖乖退回到了原位。
田野一脚油门,小房车拱开挡在前面的人,夺路而逃。
几分钟后,已经看不到后方追逐的人了。
田野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竟然有些虚脱。
“换我来开,你太累了。”高云卓说道。
田野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终于停下车,让开了位置。
车内空间狭小,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高云卓还在田野脸上抚摸了一下。
马雪在后面安慰道——
“真的不怪你,你已经踩刹车了,真正的坏人是那几个男的,他们看我们不停车,就把女人推出来当路障,太坏了!其实你根本不用停的,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噢……”
田野摇了摇头,他把座椅向后放倒了少许,闭上眼睛不想说话。
在今天之前,他只是小时候喜欢打架,并不是什么混混或者犯罪爱好者,他反而一直很努力,读了大学,进入公司,开始寻找正常人的幸福。
但今天,他已经撞倒好几个拦路的人了。
撞第一个的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甚至继续谈笑风生。
后来他就笑不出来了,判断出拦路者不会让开时,他会把车速降低,希望给对方留一条命,然而越这样,对方就越不让开……
“今天大家都疯了……”高云卓一边开车,一边低声说道。
田野思索着,却不知该想些什么,他身心俱疲,甚至想哭,但他只能笑。
末日来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杀伐果断,可现实根本没那么简单!
有个女人的手伸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是马雪。
田野睁开眼睛,看见马雪把一支“秘密花园”递了过来。
她这次总算有点分寸,没直接送到嘴边。
田野接过烟放进嘴里,马雪又用那个金色打火机给他点燃。
“那个女的死不了,你踩刹车了,速度不快……”马雪轻声劝道。
“这种事我能适应,下次我就不会犹豫了……”田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高云卓——
“还是让我……”
“不用,我没问题!今天必须赶到酒店,谁也不能阻挡我们!”
高云卓的眼睛里有火光在燃烧,她眉头紧锁,好像在咬牙切齿。
萌妹子变邪恶了?
“咚……”
车头发出一声碰撞,有什么东西掉到了路边。
高云卓的眼睛闭了一下,然后继续看着前方,连后视镜都没看。
“太可怕了,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冲到路中间……”马雪叹息道。
田野笑了笑,说道——
“这就是人性,他们都希望开车的是个好人,这样他们就可以一拥而上,把好人吃得干干净净……”
“对,他们人太多了,三五成群还拿着武器,所以他们是坏人,撞到坏人无所谓的。”马雪说道。
忽然,车速变慢,并且迅速停了下来。
高云卓神色复杂地看了田野一眼。
田野本来是半躺着的,他坐直身子,看向外面——
前方的路上停着一辆银色小轿车,路中央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二十几岁,都戴着眼镜。
男的背着包,拉着个行李箱,女的抱着个婴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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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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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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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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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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