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采访的老刘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满嘴的胡说八道,唬得记者们一愣一愣的。
“你们肯定想不到,这辆公交在离开县城时后,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暴雨!那风大的,车差点都给吹飞了!”
“但你猜怎么着,我们穿越了!那是一头硕大无朋的霸王龙,提着他的两只小短爪,追着车屁股是又啃又咬,对对对,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侏罗纪……”
面对镜头胡扯的任务,交给老刘再适合不过,谁都无法分辨出他喝醉和清醒时的差别,令人难以看穿他的精神状态。
魏何关了手机,交还给它真正的主人。
瞿泽山接过手机,收进口袋,似笑非笑地说道:“他演得不错。”
魏何扶着额头:“不像演的。”
他和瞿泽山在公交进入县城前提前下了车,凉山县没有鬼市审判所,他们拦下一辆出租车,架着黎有眼驶向青花市。
出租车司机通过内视镜瞄了一眼后座的四人,他们组合非常奇怪,一个肌肉男和一个小年轻一起搀扶着头发花白的大爷,旁边打扮挺潮的墨镜男干看着,也不搭把手。
费了不少脑细胞,也没想出来这四个人的关系,司机索性低下头,乖乖开车。
出租车停在鬼市审判所的大门口,魏何下了车,抬头仰望着面前高耸如山的建筑。
审判所门口立着数十根长达百米的石柱,看似古朴的外形内,是同样高达百米的玻璃幕墙,四面八方将审判所严密包裹起来。
行人不仅能在玻璃中看见渺小的自己,同时还能看见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只要你视力够好,你甚至可以看见每一扇窗户背后的生活,或者罪行。
与其说是一座超现实主义的高楼大厦,不如说是一副天铸的艺术之作。
走上台阶,玻璃幕墙底部开了一扇小窗。
说是小窗,也足足有三人的高度,魏何和瞿泽山押着黎有眼进入审判所。
大厅中无数人和鬼来来往往,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或者带着证物箱,分别交给对应的人员。
尽管人员混杂,现场却安静有序,每个人都按照固有的流程完成自己的工作。
魏何忽然想起,像鬼市审判所这样的地方安保措施应该非常严密才对,可他们走进来却没有经过任何关卡,也没有人负责安检搜查。
直到一个看似工作人员的女鬼走过来,她的脸是灰黑色的,额头有一道闪电般的疤痕,脑袋两边不是马尾辫,而是山羊角。
“组长,你回来了。”女员工向瞿泽山敬礼。
“组长?”魏何讶然。
“嗯,带他去三号审讯室,交给阿长。”瞿泽山把黎有眼交给女员工。
女员工带着黎有眼离开,这个老头离开了村子顿时萎靡了不少,见谁都是一副怕人害了他的模样。
长期杀人害命,落得这般下场,唯有二字可以形容。
活该。
瞿泽山回过身来,再次向魏何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鬼市审判所青花市分所,异鬼调查组组长,瞿泽山。”
魏何沉着脸说:“带我来这,是为了炫耀你的身份么?”
瞿泽山温和地笑了笑:“你我不是敌人,不需要这么抵触吧?”
“我一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你现在还在我的怀疑名单里。”
“带你来这,是为了感谢你,帮我们抓到了黎有眼。”
魏何抱着胳膊:“委托里有写,我只是完成任务。”
“委托是之前公交乘客的家属联名发布的,和我们审判所不一样,你抓到了黎有眼,审判所也会给予一定的表彰和奖赏。”
“表彰算了,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
魏何始终和瞿泽山保持着距离,心理上也留着一定的戒心。
瞿泽山点点头:“看得出来,奖赏的话需要再过一段时间,等黎有眼的判刑下来,根据他是几级重犯,划定你的奖赏等级,到时会联系你。”
“所以没我的事了?”魏何挑眉。
虽说斩鬼驿站和鬼市审判所是兄弟单位,但魏何总觉得待在这里不太舒服,他喜欢独来独往,不太适合和一群人共同工作。
“走之前,我想把我的鬼伴介绍给你认识。”
瞿泽山招手,壮实男人走上前,和魏何站在一边。
尽管魏何有一米八一,在壮实男人面前仍然矮上一头。
在瞿泽山的示意下,壮实男人也向魏何伸出手:“你好,我叫卡渺。”
魏何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忽然震颤了一下,如遭雷殛。
他看向瞿泽山,脸上的表情一瞬间从惊愕转为凝重,再转为凶狠。
“他是那个瑞兽?”
瞿泽山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魏何平静一下:“表情这么可怕,看来你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确实是卡渺,但……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魏何的眉尖进一步向内挤压。
“卡渺的肉身和灵魂被分裂成无数个部分,你现在看到的只是肉身的碎片,他有无穷的力量,但不会思考。”
“在他的身上,我们放置了压制戾气的道具,以免他化为恶鬼,成为卡渺复苏的养料。”
“异鬼调查组分布鬼市各地,都在寻找剩余的卡渺。”
“我们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复苏,但知道它一旦回归,将会对鬼市造成重大破坏,甚至会连带人类世界一同毁灭。”
突然接受这样的讯息,魏何沉默着消化,脑中也在不停地运转。
过了一会儿,魏何提出了疑惑:“为什么在无言村的传说中,卡渺是一只瑞兽?”
瞿泽山似乎早已预料到魏何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取下墨镜,折叠后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卡渺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但这项能力并非没有代价,你在无言村也看见了,村民生存的代价是什么。”
“多方证明的结果显示,卡渺本性为极恶,但分裂得过多,导致个别碎片拥有纯粹的能力和微弱的恶意,在助人实现愿望的同时,副作用表现得并不明显。”
“我进入无言村,也是为了寻找卡渺碎片,可在我到来之前,有人将它带走了。”
魏何挑眉:“所以你们的目的是彻底诛杀卡渺?这和我有什么关联?”
魏何不太想参与到这类事情当中,他有自己的目标,没兴趣帮别人干活。
瞿泽山对魏何的态度表现得很平静:“我们观察过你,你是从凉山县精神病院选拔出来的斩鬼人,那块地方已经多年不作为选拔之地,上一个从那出来的斩鬼人,是秦川。”
魏何当然记得这个名字,天下第一斩鬼人,秦川。
“那你们怎么不找秦川来?”
瞿泽山摊手道:“他失踪了,准确来说,是人间蒸发。”
他又补充道:“你不是好奇无言村的传统从何而来吗?黎有眼在故事里提到的带来瑞兽的神明,就是秦川。”
“是他?他开启了人牲仪式?”
“不,开启仪式的另有其人,包括阵法,也是别人所为。”
魏何哑然。
他本以为他此时触碰到的是无言村第三层迷雾的外壳,殊不知其中仍有更深的谜团。
小小的无言村,竟然牵扯着这么多的秘密!
“我们认为你极具潜质,是天生的斩鬼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
瞿泽山这番话说得极具诚意,像他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必亲自邀请他人加入。
审判所调查组,那可是多少斩鬼人梦寐以求的组织!
加入其中,不仅福利待遇拉满,而且实力提升快,机遇多,入组即分配稀有鬼物,进组后还有高手一对一提携指导。
打个比方,审判所就是鬼市里的公务员,而斩鬼驿站则是风里来雨里去收入还不稳定的小摊贩。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魏何不是傻子,但他做了一个令傻子都惊掉下巴的决定。
“我觉得斩鬼驿站更适合我,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魏何无视了瞿泽山友善的示意,转身朝审判所的大门走去。
对待来历不明的善意,一向谨慎的魏何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选择离开此地。
瞿泽山对他的背影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魏何没有回答,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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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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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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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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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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