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恶鬼张小明，只是张小明。
魏何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孩，他身上有非常干净的气息，跟恶鬼毫不沾边。
有时候不禁令人怀疑，究竟是人的心中有恶鬼，还是恶鬼附着在人的体内。
张小明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香菇拖着脚步走过来，迟疑地问道：“小明？真的是你吗？”
“香菇。”
看见香菇的伤势，令张小明懊悔无比。
“对不起。”
香菇摇摇头，想去拉张小明的手，可张小明只是一道残魂，他的手径直穿过了张小明的身体。
“我马上要走了。”张小明眺望头顶。
他的头上只有厕所的天花板，但魏何相信他能看见更远的地方。
“是吗？”
香菇一屁股地坐在台阶上，面露疲惫。
他有很多话要讲，可真见了张小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小明坐在他的身边：“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别像我这样傻。”
魏何说：“你不傻。”
“我喜欢一个永远不喜欢我的女孩，她本来就和我没一点关系，我却非要为她打抱不平，最后惹她嫌恶。我死了，她也不在乎。”
张小明轻轻地说出心底的话，人失去了执念，才能如此平静地讲述自己。
“为了一份自作多情的感情而死，值得吗？太傻了吧？”
魏何也坐下来，坐在张小明的身旁。
“自古多少人为了情而死？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便好。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着，更何况爱要什么规矩呢？”
魏何说出今晚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最有温度的一句话。
忙活了一晚上，和鬼周旋，与血肉为伍，他紧绷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放松，疲惫之色浮在脸上。
“或许吧。”张小明低着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唉，我该走了。”
最后，张小明叹了口气，身体一点一点变淡，像是被清水洗去的墨痕，逐渐消失不见。
在他离开前，不忘回头看一眼昏迷的李护士。
这一眼，便是最后一眼。
张小明离开了，魏何和香菇中间空出了一个位子。
魏何听见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恭喜魏何完成斩鬼人选拔，正式成为一名斩鬼人，天亮后可以离开精神病院。”
另外两句话，是从判官系统里发出来的。
“恭喜魏何额外完成【张小明的心愿】任务，奖励恐怖级特殊道具【镜花水月】！”
“恭喜魏何吞噬恶鬼，记录业障值66点，转化为经验点数。”ωωω.χΙυΜЬ.Ｃǒm
“当前经验点数已超过等级上限，请到登记处领取斩鬼人身份牌，确认升级。”
“【斩鬼刀】吸收恶鬼鬼气，完成升阶，成为诡物级道具，可对普通幽魂、冤魂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
选拔任务终于结束了。
鬼雾散去的同时，窗外照射进来一道赤金色的朝阳，落在平滑如镜的瓷砖地面，仿佛镀上了一层奢华的金子。
李护士幽幽醒转，观察了一眼，忽然痛哭出声。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出几步，抱着王医生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只有一张完整的脸，身子却如被成群的食人蚁撕咬，剩下了森森白骨，内脏和血肉被吃得干干净净。
恶鬼虽然死了，但不忘拉着王医生一同陪葬。
李护士抚摸着王医生的脸颊，俏目之中涌出泪花。
她抱着王医生的头颅，仰着头，泪水之中是失去色彩的眼眸。
喜欢她的人和她喜欢的人都死了，她像个麻木的人偶，失去了活着的希望。
魏何转念一想，喜欢她的是一只鬼，她喜欢的也是一只鬼，或许她从未体味过与人相爱的滋味。
她的爱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悲剧。
魏何起身，背着香菇离开了四楼男厕，留下李护士一个人。
他回到205病房，路灯室友的尸体被无头鬼带走了，房间里只剩两个活人。
魏何带来护士站的医疗箱，简单给香菇处理了伤势。
他坐在床边，拿出刚刚获得的奖励。
是一面手持镜，镜框还是少女系的粉色装饰，镜面里清晰地映照出魏何污浊不堪的脸。
“【镜花水月（恐怖级）】：少女梳妆时常用的镜子，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镜子里总多出一个漆黑的鬼影，双手穿出镜面要将她拖入镜中，换取它的自由。”
“功效：将自己与任意对象映照在镜中，可在短暂的延迟之后强行调换二者的位置。”
魏何翻转着平平无奇的镜子，嘴里嘟囔：“居然还是个恐怖级的道具。”
鬼物道具从弱到强分为五个等级，分别是异常级、诡物级、恐怖级、惊悚级和厄难级。
斩鬼刀一开始是异常级，吞噬一只恶鬼后升到了诡物级，才有了一点真正斩鬼的能力。
恐怖级更高一级，想来会有更为出奇的效果。
魏何突发奇想，拿出判官笔扫了一眼。
“【判官笔（？）】：写下恶鬼姓名和罪行，可将其审判。”
“居然看不出级别？”魏何一怔，“难道是我等级不够？”
香菇躺在病床上，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香菇好奇地问道。
“离开这里，回家一趟。”
“回家？”
“对，回家。”
“看来我们只能有缘再见了，谢谢你……”
香菇没有再问，困意如潮水般来袭，伤势和疲倦让他说不出话，上下眼皮逐渐合拢。
他没有想过离开，因为他除了这家精神病院，也无处可去。
等香菇熟睡过去，魏何起身，走出了病房。
阳光出来后，一楼的鬼患者和鬼厨师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以他们的实力，还不至于在白天放肆。
没到上班时间，一楼冷冷清清，既没有人，也没有鬼。
魏何推开精神病院的大门，清凉的空气吸进他的鼻腔，顿时心旷神怡。
“和张小明记忆中的味道一样。”魏何心想。
李护士推着轮椅，张小明看着槐树下掉落的树叶，那时的空气一如现在。
这就是医院外的气息。
魏何又贪婪地吸了两口，大步朝外面的马路走去。
他不是香菇，他还有地方要去。
他需要回家一趟，回那个曾经把他当牲畜使唤的粗野家庭，给他们一份隆重的见面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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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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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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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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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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