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逆,罚>第8章 神灵
  他生存在毫无意义的星空之下,却把生存的意义书写到那星光之中。

  ——托马斯·克莱顿·沃尔夫《无家可归》

  夕阳将橘黄色的花粉洒在辽阔的大地,山川、河流皆披着一层浅黄轻纱,某处无名的悬崖之上孤单地站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神”。

  准确来说,他现在并不是神,是黑龙之中的王者。

  这片大陆虽然(恰纳斯大陆)流传着神明的传说,可是千万年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神迹,神明降临的时刻也从未出现过。

  也许上古先民流传下来的传说是虚假的,也许这座大陆根本就没有神明存在,也许神明抛弃了这片大陆,也许这片大陆在等待着自己的神明。

  而他,这位站在生命顶端的黑龙之王,渴望着(或者说是妄想着)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神。他要毁灭所有不遵从他的种族,包括人类。在他的领域内,反抗他的所有人类都被他制成骷髅,永远作为他的奴仆存在。

  他要成为这片大陆的神,获得永恒的生命,控制整片大陆,重新创造世界。

  他望着远方即将落下的夕阳,坚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悲伤。将天下作为玩物的黑龙之王此时发出时光易逝的感慨,他已经处于龙族的中年时期,寿命只剩下数百年。可他不愿离开这个世界,他年少时便想到过死亡,查阅过龙族的所有记载过死亡的典籍。结果却什么都未曾找到,现在的他只有一个结论,那便是死亡后就会消失,什么都不存在。于是,他为了永恒的生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上古先民流传下来的传说之中。

  那些真正的神明(或者是善良的神)都已经真正离开这片大陆,或许是被逼离的,亦或者这片大陆没有他们所留恋的,但现在最合理的一种说法是,上古先民为了反抗神,与邪神伊察莱姆签订约定,逼得那些相信他们的神明含恨而亡。

  不,其实还有一种说法,是口头流传下来的,但现在最不令人接受的便是这种说法。那便是:上古先民认为故事里面的神已经留下了奇迹,为他们带来生的希望。他们觉得神明的奇迹已经足够,不需要更多的奇迹,为了这片大陆的安定,他们宁愿受神明的惩罚,也要将神明的存在痕迹从这片大陆抹杀掉。

  他们成功了,神是博爱的,他明白先民们的想法,所以他选择离去。从此后,神便从这里消失。只留下那些激励人们的传说,让恰纳斯的种族永恒延续。

  黑龙之王意识到自己的生命短暂,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人类的生命更为短暂,他不会去在意其他任何种族的死活。人类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死亡,可这是自然法则,这是不可逆的规律,是无法反抗的时间之力为了惩罚各种族的贪婪而制定的法则。

  但,他们无法反抗,他们渺小,比起脚下永恒的大地,头顶上悬挂着的日月,他们的时间几乎不存在。可对于他们来说,一定会有什么生存的意义等待着他们。人类的大无畏,正因其渺小,所以,我们应该敬佩人类。他们经历人世间所有的悲伤和苦痛,经历所有的绝望,经历过可以摧毁一切的风暴,可他们依旧愿意活着,即便他们周围全是悬崖,他们宁愿在孤柱上站一辈子,也不会跳下去。这就是人类,他们的存在是永恒的,不会被任何力量抹杀。

  人类将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改造成为适宜生存的地方,却被告知人类会消失,不,这是不会的,人类是永恒的,他们一定会永远存在。

  我们的肉体会消失,可是我们的灵魂一定永恒,我们的灵魂会逃离我们肮脏的躯体,与整个世界同样存在,或许即便世界走到尽头,我们依旧会活着。

  这就是人类,人类创造了这么多的神,这么多的魔,留下这么多神话,创造这么多大自然无法创造的事物,他们绝不会简简单单离去。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成为神,如果神抛弃了大陆,那我就成为神。”悬崖之上那位渴望着成为神的“恶魔”此刻在心中虔诚地呐喊。m.xiumb.com

  有人回应了他的呐喊,那是一位真正的恶魔——邪神伊察莱姆。

  “想要成为神吗?那就来和我签订契约吧,我会让你成为神,我会让你拥有无限的生命,时间的力量也无法奈何你。”

  “是吗?我可无法相信一位卑鄙的恶魔所说的话,你这个恶的化身怎么能让人相信?”

  伊察莱姆严肃地回答着面前这位恶魔的问题,他的语气中流露着不知由来的悲凉和痛苦。

  “我是恶的化身,你以为我想成为恶的化身吗?这片大陆一直在诅咒我,一直在憎恨我。我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女人,在冰雪中衣不蔽体,抱着自己数月大的婴孩;我看着那些遭受虐待的小女孩,看着他们在厕所中偷偷抹泪;看着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军人,看着他们的妻儿不断地向命运挣扎;看着无数个种族屠杀与被屠杀,你以为我希望看到这一些吗?我是恶魔不假,我是恶的化身亦不假,可我并不是纯粹的恶者。”

  这位恶魔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语速加快,面目涨红,甚至发出神经质的笑声。

  黑龙之王不去理会他的笑声和他的真情流露,他用鄙夷的语气嘲讽他:“他们遭受的苦难不都是你做的吗?现在跑到我这里怜悯他们?如果恶是一座山,那么我最多才在山腰,你已经踏上了顶峰。”

  “那是我的职责,我的存在就是给他们带来痛苦。这个世界一定要有痛苦的事情存在,不然人们意识不到善。所以我便被创造出来,成为恶的化身,作为人们颂扬的善的对立面,但他并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这个世界必须要有不合理的因素存在,如果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合理的,人们将失去所有的感情。尽管我给他们带来的都是痛苦和绝望,但我无法回头,无法控制自己。

  我的身体就像机器一样去作恶,世间所有的恶背后都有我的影子。可我不想这样做,有一次,一个小女孩站在我面前对我说,恶魔如果真的存在,那请把我带走。你知道我听到这句话有多么绝望吗?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还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善面,就被我这个卑鄙的恶魔折磨得无法生存。”

  “哼!你这个卑鄙的恶魔,以他人的痛苦为乐,然后现在说这些不是自己真正的内心?你在愚弄我?还是在愚弄你自己?而且,神不是你们上古先民的传说吗?他存在吗?他如果真的存在,那我之前经历的痛苦算什么?我的种族遭受的痛苦又算什么?他难道就在一旁看着我们遭难?这就是你们那自称博爱的神?他和你不过是一路货色罢了,以他人痛苦作为下酒菜的蠢货。”

  巴哈姆特愤怒地加重语气,凌厉的目光穿破悠远的长空。

  “神,并不存在,他只是一个你们上古先民用来愚弄自己的形象而已,你们是一个种族,这个种族必须知道善恶到底会如何影响你们的命运,换言之,他们必须明白,什么是恶,什么是善,以及行善和作恶得到的结果。有一个问题永恒地摆在你们面前,那就是,行善倘若得不到回报,作恶得不到惩罚,那么你们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既然得不到回报和惩罚,那么谁都可以做恶人,因为做恶人不需要任何约束。正是因为你们不能让你们的种族成为这样悲哀的种族,所以你们创造了神这个形象,愚弄你们自己。然后你们信以为真,愚蠢地相信这样的神,这样博爱的神真正存在。可笑,愚蠢至极,被自己愚弄,被自己欺骗。然后跑到我这里对我倾诉你的忏悔,你不觉得你很愚蠢吗?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丑,你根本不配拥有和我对话的资格。”

  “可我有力量,我不需要资格,我可以实现你的期盼,你无论多么鄙夷我,多么质疑我们的神灵,你需要我的力量这个事实不会变。不要把自己放得太高位,说白了,你也不过是一个低等种族的王。你在这世间挣扎时,我在一边狂笑,我承认我以你们的痛苦为乐,但这是神的设定,我的内心,我的精神,我的灵魂并不因此而感到愉悦,相反,我一直都觉得我内心面对着一处深不见底的绝望的深渊。”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巴哈姆特粗鲁地打断这位恶魔的自白。

  “这么说,龙族的这些痛苦都是你引导的?你成功激起了我的愤怒,我的子民,我的同胞,他们是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死去的,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茶后谈乐?”

  “不用愤怒,因为这些事和我没任何关系,也许有关系,但更多的是他们自己的恶,所以你给了他们惩罚,他们遭受的痛苦并不当时你的种族少。”

  “那是因为强大的是我们,不是他们,他们屠戮我们,那就要有被我们屠戮的觉悟。他们以前把我们视为畜生,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我曾经亲眼目睹,所谓的那些猎龙者,在我们龙族的女人身上释放他们的兽欲,我看着那个孩子,心如同被撕裂。可我没有力量,即便我是黑龙王子,我依旧只能匍匐在他们脚下。他们蹂躏完那个柔嫩的、可怜的少女之后,逼她现出真身,然后把她煮着吃了。”

  黑龙王内心回荡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血液不断涌向自己的面颊,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因为龙族弱小,可是现在龙族强大了,那些曾经弑杀过我们种族的畜生,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所谓的猎龙者,在人族里面也是受人唾弃的,他们这样的‘人’,最终一定会走向毁灭。”

  “可是你们的神并没有出现,你知道龙族有多少少女处于这样的境地?你让我原谅人类?不,这不可能,他们侵犯过我们的种族,让我的种族有灭亡的迹象,我不会放过他们。他们对我们的屠杀成为了历史,但这并不代表这件事不存在,这样的屠杀,我会还回来的。

  我是被憎恨蒙蔽了双眼,但是这一切都是你们赠与我的,如果你们肯在我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在我面前救下那个柔弱的少女,我就不会变成这样。龙族,不能毁灭,毁灭的只能是其他种族,并且会有我亲自灭亡!此方世界,只有龙族应当被大地铭记!”

  “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诅咒我们的命运吗?去看看吧,让你我共同去揭开这宿命,窥视,甚至直视那位神灵真正的面貌,来吧,既然你我都下定决心堕入无边黑暗,背负所有的罪孽,那么来下个约定吧,你得到我的力量,然后被你的孩子杀死,你我融合获得窥探这片大陆的神力,打碎命运的枷锁。只不过,你的后代同样会遭受诅咒,至于诅咒的结果,我也无法预知。”

  “你听说过魅影骑士吗?他是龙族的英雄,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英雄,我们的传说中,他与神灵争斗过,然后陨落。从他之后,龙族就开始受到诅咒,一直受到侮辱,摆在我的祖先面前的只有绝望和黑暗。其实我要感谢你,我们相识了一百多年,你让我们这个种族摆脱这样的枷锁,你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你我都将要堕到恶的深渊,但你我内心并不是纯粹的恶,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子民,你是为了打破自身的枷锁。如果真的有神,那就让他跪倒在你我脚下颤抖。”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那位被命运诅咒的孩子出现。

  堕落者的人生,被抛弃的人们的末日,黑暗下的长眠。

  诀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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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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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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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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