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让你打开眼罩了,都说了眼睛可能感染了。”杨佩恩提高嗓子说道。
吴钦本来是想继续询问着公交车的动向,但看到自己表哥黑着脸,这也就不再说话。
公交站牌孤独地矗立在这一条笔直的马路边上,路周围有很多关着铁闸门的商铺,蝉正在不停鸣叫,
杨佩恩看着路面蒸腾起的热气扭曲着远处的马路,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滑至下巴,早几个小时他还吹着风扇,吃着西瓜,看着电视机,
直到一通电话打破他的夏季美梦,一通来自姑妈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是在拜托他可以带表弟吴钦去医院看看眼睛,
杨佩恩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大暑假的,每天都挺有时间的,姑妈也时常请客开封菜的全家桶,
他咬咬牙,这就是为表弟提供上门接送服务,姑妈的家离杨佩恩的住处并不远,顶着骄阳便往目的地赶。
在盛夏时节,杨佩恩很难相信姑妈家依旧阴凉(没有装空调),空荡荡的走廊每走一步都会出现回声,
他走到熟悉的门牌号前,按了按门铃,吴钦早已在客厅等候自己表哥前来,还贴心送上一瓶冰镇可乐,
两个人也没怎么耽搁,喘着粗气去乘坐公交车,医院在郊区,仅仅只有十八路公交车可以到达,
而这辆公交车恰好会经过杨佩恩下学期将要去报到的高中,某个程度上对于他来说还正好可以顺便看一下学校,
根据公交路线图,兄弟二人要先乘坐一路公交至高新工业园站下车再转车十八路,这十八路的终点站便是一处自然森林公园。
“要不你还是把眼罩摘下来透气吧,不要再揉了。”杨佩恩眼睛还在眺望路的尽头,他看见一个车顶正缓缓出现,
吴钦虽然只用一只眼睛看,视力却依然惊人,“不是十八路。”吴钦很笃定地说。杨佩恩放心回到站点底下配置的的木质座位,
因为气温高,座位十分温暖,这兄弟俩都不再言语,听着蝉鸣,都开始对着天空发呆,
“你睁开这只眼睛我看看,”
杨佩恩谨慎检查了下,“怎么会这么红,”他的言语并不能真实反应吴钦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眼白的部分一股脑被深红色占领,甚至黑色的瞳都染上了血褐一般,杨佩恩看了会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发痒,这也便作罢,
“会痒?”
“偶尔。”
“视力受影响?”
“偶尔会重影。表哥,你说,我会不会就瞎了?”吴钦马上就要升初二,身高正在迅速往上窜,
杨佩恩原来比吴钦要高出一个头,也就是这一年,吴钦的头顶已经能到他表哥的眼睛位置,
即使高大许多,吴钦的声音还是稚嫩中略带颤抖,杨佩恩起初对于带表弟看医生不以为意,
此刻现在他也有点担忧起来,“这次能好之后就少打游戏。”杨佩恩之前时常和表弟在家长不在的情况下通宵打游戏,
“熬夜很困难,但有游戏那都不需要睡眠!”这句话便是某次通宵后吴钦的言论,听见杨佩恩的话后,
吴钦犹豫片刻,“不会像以前那种操作这么久,一定。”
四十分钟过去,吴钦绕着站台反复看着路线图,他用手拍打塑料隔板,结果却粘的满手灰尘,
“好像是这辆车?”杨佩恩已经不需要看清楚公交车上面贴的号码牌,能经过这个站台的所有车型他都看了一遍,
远处这一辆芋头粉色的公交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十之八九就是兄弟俩等候多时的十八路公交车了,
突突突…
公交车排除与蓝天格格不入的黑色尾气,杨佩恩皱眉,兄弟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车厢,
两枚硬币掉入零钱筒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吴钦在佩恩身后嘟囔:“我有学生卡。。。”
杨佩恩听力惊人,他本想再出言训斥表弟,但车厢里坐满了人这也就作罢,杨佩恩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体型偏壮实,
车厢内仅有一根横在窗户上的横杆作为抓手,横杆仅在他嘴巴的位置,加上车子特别摇晃,佩恩抓着非常吃力,车厢给他种逼仄感,
好巧不巧来个大转弯,没及时抓到抓手的吴钦倒是一把抓住表哥的短袖,“撕拉”棉织品清脆的撕裂声,吴钦没忍住噗嗤一笑,
满当的车厢内回荡着佩恩这件短袖的悲悯,杨佩恩一脸怪异瞪着独眼龙表弟,眼神充满蹊跷。
也不知是司机开了空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吴钦现在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紧抓身边的横杆,打算远离自己的表哥,
佩恩出手非常迅速,有那么一刹那吴钦都嗅到死亡的味道,毫不夸张,他在自己小学时代曾被不知哪来的一帮子初中生敲诈,
吴钦脑海已经穿过时空,回到那个周五放学的下午,立马就要放假的喜悦,平时晚上学习任务重,都没有时间可以出去玩,
他满脑子都是找表哥去居委会(晚上居委会会有大型广场舞)或者逛逛中山公园,哪知迎面被一堵人墙围住,
接下来的的记忆有些断片,这些大高个大概的意思就是要像吴钦借些钱花花,等他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几个大耳光,
当时的吴钦也不敢还手,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被搜身的时候似还被踹了好几脚,
他的手背不知道被谁抠得都是血,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流这么多血,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吴钦奔来,
杨佩恩以及身边的几个朋友冲过来,人数虽然不及那些小混混多,但是吴钦看见自己表哥的拳头就像施了魔法般,
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会击打你的哪个位置,当时扇吴钦耳光的人正脸挨了好几拳,捂着鼻子蹲在地上,
同杨佩恩一起冲过来的同伴之中一个“小眼睛”,吴钦记得他的外号是傻根,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傻愣,吴钦心里还在暗暗佩服自己表哥能给别人去取精准的外号的能力。
吴钦此刻在公交车厢里,杨佩恩并没有出拳打他,只是拽住他的衣袖,这么一拉,本来还想反抗的吴钦紧紧靠了过去,
“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
佩恩打断自己结巴的表弟,他说话声音非常轻,迫使吴钦仔细倾听,“你眼睛不要乱看,你不觉得这辆车有问题吗?”
摇晃的车厢,广播正在播报“即将到站,黄邦社区。”,车厢里的坐满了人却能如此安静,
吴钦这才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刚才撕衣服动静那么大都没有任何人有反应?
他保持头部不动,用余光看旁边那个座位上的人,吴钦印象里上车那会好像看到过,这是一个老人,带着黄色的渔夫帽。
这个老人坐在椅子上仍旧一动不动,吴钦转动自己健康的右眼看了看那定黄色帽子,
老人的后脖颈看起来非常白皙,感觉是个男性,因为他穿着绿色的商务polo衫,脚踩着白色的运动鞋,m.xiumb.com
杨佩恩也是在车厢里假装看站点线路图,实则正用自己眼睛快速扫了一遍乘客,“你觉得古怪吗,小亲。”
杨佩恩给表弟取的外号是小亲,吴钦现在也不想反对他自己的外号,他发现四周的人都戴着黄色的渔夫帽,
这种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车厢继续摇晃,播报站点也是正常,司机一脚油门,杨佩恩可以感觉到自己得身体正因为惯性往后移动,
他抓着横杆往前一挺,“亲,你怎么看?”他声音依旧很轻,看着自己的表弟,
吴钦也轻声细语起来,“不至于吧,光天化日的,能撞鬼不成?”虽然解释不了这种诡异事件,但至少可以排除一些可能。
杨佩恩陷入沉思,看看着外面变化的景物,路边的绿植展着一层厚灰,在阳光底下就像是化妆卡粉的模样,
“光天化日?”杨佩恩换了只手抓栏杆,肌肉酸痛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你不觉得问题就是出在光天化日上吗?”
“什么意思?”吴钦感觉后背发毛,仿佛有人在盯着他,但他不太想回头看这些黄帽子,
“大热天的,我们在路上遇到很多人吗?”
杨佩恩这么一说吴钦恍然大悟,这个时间点这种冷门的十八路公交怎么会满员?他已经开始想念夏天炽热的阳光,
“表哥,我们还有多久可以到?”
播报器代替杨佩恩回答道:“即将到站,岩城三中。”
吴钦回忆起公交站牌,学校距离医院还有好几站,每个站点之间的距离也开始逐渐变远……
杨佩恩已经适应车厢的摇晃幅度,他透过车窗看着远处学校大门,“不亏是学校,真是够压抑的。”
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下车,十八路短暂停靠在站台边,周围都因为高温空无一人,吴钦看着车门缓缓关闭,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抛下表哥自己下车,大不了等下一趟不就行了?他看看杨佩恩,见对方没有半分下车的意思,最后还是看放弃这个想法。(杨佩恩心疼两块钱)
“我猜他们是要去森林公园的游客,因为都佩戴了统一的帽子。”杨佩恩说道。
“可是,还是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比如出来旅游怎么会这么安静,为什么不乘坐旅游大巴直达而是坐这绕路的公交?”吴钦表哥耳朵旁问道。
“现实世界不需要事事都符合逻辑,比如,我们现在很安全,对吧?又不是在写小说!”
吴钦瞪大单眼看着前方,里面透着恐惧,
前面,前面是一段隧道,黑漆漆的一个洞,因为两人都是都一次乘坐十八路,谁能料到要穿隧道?
“我刚才就该下车。”吴钦正下意识想揉眼睛,他的后脖颈却被佩恩狠狠拍了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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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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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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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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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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