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谛听着。她可能是搞错了。
“还没到时间吗?”她问我道。
“到了,快六点了。”
“哦,我的上帝啊!”
我们又谛听着。听不到任何宣告马车到达的喧闹声。
“图利奥,你最好去看看。”
我从房间里出来,走下楼梯。我有点摇摇晃晃;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像有一层雾气从脑海里腾起。我从围墙的小边门那儿叫来住在旁边的卡利斯托,问他——还没见马车来。
老人本想留我说说话。
“卡利斯托,我们明天可能来这里住,你知道吗?”
他向上伸出胳膊表示特别高兴。
“真的吗?”
“真的。我们会有时间聊天的!你看到马车来后,就来告诉我。再见,卡利斯托。”
我离开他回屋去。时近黄昏,燕子格外喧闹欢跃。天空泛着红光,鸟群叽叽喳喳地掠过天空,在夕阳下闪动着光亮的翅膀。
“怎么样?”正对着镜子戴帽子的朱丽亚娜转过身来问我。
“没什么。”
“你看着我。我头发是不是还有点儿太蓬乱?”
“不。”
“你看看脸色!看我。”
她的确是非常憔悴,像从棺材里抬出来似的。她的眼睛周围深紫色的黑眼圈。
“我仍活着。”她补充道;她想微笑。
“你难受吗?”
“不,图利奥。不过,有点儿。我觉得全身空了似的,脑袋空了,血管空了,心也空了……你可以说我把一切都给你了。我为我自己仅仅留下了生命的外壳,你看到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奇怪地说着那些话;她面带浅淡而又隐晦的微笑,触动了我内心深处,使我感到极其惶恐不安。情欲之火使我木然,欣喜狂热的激情使我失去了理智;我的激情迟钝了,我的良知黯然了。我还没有任何不祥的怀疑念头。我专注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我忧心忡忡地审视着她。
她又转过身去照镜子,戴上了帽子;然后朝桌子走去,取手镯和手套。
“我已准备好了。”她说。
她像是在用目光寻找别的什么东西,补充道:
“我带了一把伞来,是吧?”
“对,你带伞来了。”
“噢,对了,我一定是把伞放在下面甬道岔口的凳子上了。”
“我们去把它找回来吧?”
“我太累了。”
“那我一个人去找。”
“不。你让卡利斯托去。”
“我去。我给你采几枝丁香、一束玫瑰来。你要吗?”
“不要。别采什么花了……”
“你过来。你坐下吧。费代里科可能迟些时候才来。”
我替她把一张扶手椅放在靠近阳台的地方;她倒在椅子上。
“既然你下楼去,”她对我说,“你去看看我的披风是否在卡利斯托那儿。披风大概没留在马车里;真的!我有点冷。”
她果真在打寒颤。
“要我替你关上阳台的门吗?”
“不,不。让我看看花园。这个时辰,花园多美呀!你看见了吗?多美呀!”
花园里四处呈现出金黄色。满树盛开着绛紫色丁香花的树梢微微低头含笑;挂满花簇的介于烟灰色和深蓝色之间的树枝在空中微微晃动着,像是一匹闪亮的丝绸的反光。鱼塘边上的巴比伦柳树垂下它那轻柔的长发;池水中透出贝母发出的亮光。那固定不变的闪光,那倒垂的柳枝,那姿态如此娇美的花簇,在即将消逝的黄昏余辉中,构成了一种媚人的令人神往的景象,一种超现实的梦幻。
我们俩在那魔幻的主宰下,有好几分钟没说话。一种莫名的伤感充斥了我的心灵;潜伏在一切人类之爱深处的那种隐约的绝望心理在我心中涌动着。面对着那良辰美景,再加上我体力上的疲惫,我感觉上的麻木似乎更加剧了。过分强烈而又长久的肉体享乐之后,接着而来的是窘困不安,是心情的不快和无穷的内疚。我感到难受。
朱丽亚娜像是在梦中似的说道:
“咳,我现在正想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
她打着寒颤补充道:
“图利奥,我冷。你去吧。”
她躺在沙发椅中,蜷缩着身子,像是为了抵御袭击她的寒颤。她的脸上,特别是鼻孔周围,有明显发青的雪花似的白色斑点。她强忍着痛苦。
“你感到不舒服,可怜的人儿!”我忧伤地对她说,略带愕然地定神看着她。
“我冷。你去吧,给我把披风拿来,快去……我求你。”
我跑下楼到卡利斯托那儿,让他把披风给我;我立刻又上了楼。她赶紧披上。我帮她穿上。当她重又倚靠在沙发椅上,一边把双手缩在袖子里,一边说道:
“我这样挺好。”
“那我到下面去取伞了,你把它放在哪儿了?”
“不用了。着什么急呀?”
我当时有一种再下楼去的奇怪的念头,想回到我们第一次坐过的石凳上,她在那里哭过,说了三个美妙的词:“是的,洒下更多的眼泪……”那是一种感情上的宣泄吗?那是对一种新的感觉的好奇吗?还是因为在那黄昏日落时刻花园里神秘的景象在我身上所产生的魅力?
“我去一下,这就回来。”我说道。
我出去了。我到了阳台底下时,喊道:
“朱丽亚娜!”
她探出身来。我眼前还有那十分明显的无言的黄昏幻景:她高高的身影,那长长的紫红色披风使她显得更高雅,在那深色的衬托下她的脸显得那么苍白。(雅各布对阿曼达说的话,在我脑海里与这不可变更的形象交织在一起。“阿曼达,今晚你是多么苍白!你是割开血管以鲜血来染你的衣衫吗?”)
她退回屋去了;确切地说,她消失了,这就是我当时的感受。我在甬道上快速朝前走着,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在促使我前进。我脑子里回响着我的脚步声。我是那么茫然失措,以致不得不停下来辨认我所走的小路。是什么使我那样盲目地激动呢?也许只是身体上的原因,是因为神经上的一种特别的状态。我这样想着,听任自己的神经支配,无力再作思考,无法进行有条理的审察,不能专心致志;表象反映在神经上,产生的现象有一种特别的强度,就像在幻觉之中。但某些思想突然清楚地呈现在另一些思想上,能分辨得很清楚;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件在我身上产生的那种困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譬如——我觉得朱丽亚娜那天显得很反常,她表现得完全不像我所熟悉和了解的那样,“她不是过去的朱丽亚娜了。”在某些特定的境况下,她对我采取的举动是我意想不到的。一种陌生的成分,某种模糊隐晦的东西,某种混乱的、过度的东西改变了她的个性,使她改变了形象。这些变化应归诸她肌体上的一种病态吗?“我病了,我病得很厉害”,她总是这样重复,像是在辩解似的。当然,疾病可以导致深刻的变化,可以使一个人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但她得的是什么病呢?也许是未被外科大夫的手术刀根治的老毛病,也许变得更复杂了?无法医治的病?“说不定我马上就要死了!”她曾以一种预言家独有的口气说过。她不止一次地谈到过死亡。那么她知道自己身上带有一种致命的病菌?那么她被一种凄凉忧伤的思想所支配着?也许就是在那种忧郁的驱使下,使她产生几乎是绝望和疯狂的激情,投入我的怀抱。那瞬间的巨大的欢乐之光使她更清楚地看到那一直跟随着她的可怕的幽灵……
“说不定她会死!那么她会在幸福之中死在我的怀抱里!”我想。恐惧使我全身冰凉,我一时不敢往下想,似乎危险已经临近,似乎朱丽亚娜已经预料到了,她曾说过:“假如我明天死了呢?”
黄昏降临了,空气湿漉漉的。矮树丛中吹过几阵风,仿佛是飞跑而过的动物发出的瑟瑟声。还有几只失散的燕子发出一声声啼鸣,像是弹弓射出的石头在空中鸣响。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夕阳的余辉像是巨大熔炉的反光一样红火。琇書蛧
我走到石凳旁,找到了伞;我毫不迟疑,尽管刚才的事还历历在目,还那么热切地打动着我的心灵。她刚才就软瘫在那儿,柔弱而又疲惫。就在那儿我对她说了最后的话语,对她倾诉了令人心醉的思绪:“你就在家里,而我却到远方去寻找你”;就在那儿,我从她的嘴唇上寻获了那种气息,为此,我的心灵飞跃到幸福之巅;就在那儿,我舔饮了她开初落下的眼泪,我听到了她的呜咽,我还含糊地问她:“莫非晚了?莫非已经太晚了吗?”
才过去没几个小时,所有那些事却已如此遥远!才过去没几个小时,幸福似乎已经消逝!我以另一种并非不恐惧的感觉,在心里重复着这句问话:“莫非已经晚了?莫非已经太晚了?”我的忧虑在增加;那捉摸不定的夕阳的光辉,那片无声的阴影,那已经变阴暗的树丛中传出来的可疑的响声,黄昏时的那一切迷惑人的景象,在我心灵中产生一种不幸的含义。“是不是真的太晚了?是不是她真的自知已被判死刑,知道已经给自己带来了死亡?她已活得厌烦了,已受够了痛苦,对我已不抱任何希望,她不敢用一种武器或毒药突然自杀,也许她孕育了她的疾病,助长了它,把它隐藏起来,以使它扩散、加剧,以致变得无法治愈。她愿意自己逐渐地、秘密地被引向超脱,引向结束之路。她通过自我监视,了解自己的病情,而现在她知道并肯定得死了;她也许还知道爱情、肉欲享受和我的亲吻加速了进程的完成。我将永远回到她身边;她面对着一种意想不到的幸福;她爱我,我知道深深地被人所爱;对我们来说,一日之内,一场梦变成了一种现实。而她的嘴里却说出一个字:死!”我眼前隐约掠过曾折磨过我的那残酷的形象,那天早晨在等待手术的两个小时之内,那时我眼前清楚地出现了疾病在女人身上所产生的可怕后果,就像一幅解剖图像一样。我重又想起另外一件更为遥远的事情,当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笼罩着阴影的房间,敞开的窗,颤动着的帷幔,惨淡的镜子里反照出蜡烛摇曳的火苗,不祥的情景,而她,朱丽亚娜,激动地靠着一个大衣柜站着,她直不起腰来,像是吞服了毒药似的……她那种抱怨的声音,总是一样的,重复地说:“为了你,为了你,她想死了。你,你催着她死。”
我被一种莫名的惊慌,一种恐惧所驱使,开始朝家里跑去,好像那些形象都成了不可置疑的现实似的。
我抬起眼睛,看到了毫无生气的家、充满幻影的窗和阳台门。
“朱丽亚娜!”我一面极端痛苦地喊道,一面朝楼梯直冲过去,好像生怕来不及再见到她了。
我这是怎么啦?是哪根神经错乱?
我气喘吁吁地跑上漆黑的楼梯,冲进了房间。
“发生什么事啦?”朱丽亚娜站起来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我以为你叫我呢。我跑来看,稍微跑了几步。现在你好一点儿了吗?”
“我觉得特别冷,图利奥,真冷。你摸摸我的手。”
她向我伸出手,她的手冰凉。
“我全身冰凉……”
“我的上帝呀!你怎么会这么冷呢?怎样才能让你暖和点儿呢?”
“你别难过,图利奥。这不是第一次了……这样得好几个小时。没有什么好办法。得等它过去……费代里科怎么迟迟不来?几乎快夜里了。”
她重又倒在沙发椅上,好像说那几句话花费了她所有的力气似的。
“我把阳台门关上。”我一面朝阳台走去一面说。
“不用,不用,让它开着吧……不是空气流通使我感到冷。相反,我倒需要透透空气……你到这儿来,坐在我身边。你把那张凳子搬过来。”
我蹲了下来。她把冰冷的手放在我的头上,她动作柔弱,轻声地说道:
“我可怜的图利奥!”
“告诉我,朱丽亚娜,我的爱,我的灵魂,”我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你对我说真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肯定有什么事不愿意直说:你有一件心事,有一个阴影始终跟着你,自从我们到这儿来以后,自从我们在一起幸福地相处之后……但我们真的幸福吗?你幸福吗?你能幸福吗?你对我说实话,朱丽亚娜!为什么你要瞒我呢?是的,真是这样;你得过病,你身体不好,这是真的。但这不是原因,不是。是另有别的事,我不理解、我不明白的事……你对我说实话,即使事实真相对我来说如晴天霹雳一般。今天早晨,在你哽咽哭泣时,我问过你:‘莫非已经太晚了?’而你回答道:‘不,不……’我相信了你。不过,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太晚了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阻碍你享受今天我们面临的这种莫大的幸福?我懂的:你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它就在你脑海里……你对我说实话吧!”
我仍盯着她看;因为她始终一言不发,慢慢地我只看见她的那双大眼睛,特别大而深沉的、一眨不眨的眼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驱除那双眼睛所赋予我的那种恐惧感。这得持续多久?一个小时?一秒钟?
“我病了。”她最后带着忧虑的神态慢慢地说道。
“你病得怎样?”我情不自禁结结巴巴地说道,深感她的言语声调之中有一种令我怀疑的倾诉之意,“怎么病啦?会死吗?”
我不知道以什么方式,以哪种声音,以什么样的举动来提出最极端的问题;我真的连是否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这个问题的,她是否听全了我的问题都不知道。
“图利奥,不,我不想说这个,不,不……我想说这不是我的过错,事情既然如此,是有点儿怪……不是我的过错……你得对我耐心点儿,你应该像以往那样看待我……没有别的什么事,你相信我好了;我没瞒着你什么……以后我会好的,我会痊愈的……你会忍耐的;对吧?你会好好儿地……你过来,图利奥,我的灵魂。你也有点儿怪,我觉得,你太猜忌……你马上就害怕了;你脸色煞白;谁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过来,你过来;吻我一下……再吻一下……再吻一下……就这样。你吻我;暖和一下我的身子……现在费代里科该到了。”
她不停地说着,声音有点沙哑。脸上带着那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温柔、亲切而又不安。几小时之前,在花园的长凳子上,她为了使我平静下来,为了安慰我,就是那样对待我的。我吻着她。因为沙发椅又宽又低,她又那么瘦弱纤细,她让我挨着她坐,紧贴在我身上战栗着,一只手拉着她披风的一角盖在我身上。我们像在一张简陋的床上紧紧地搂在一起,胸贴胸,相互吮吸着对方的气息。我想:“要是我的呼吸,我的身躯,能把我身上的全部热量传递给她该多好呀!”我竭尽全力想把我的热量传递到她身上。
“今晚,”我低声说道,“今晚,在你的床上,我好好搂着你,你就不会再发抖了……”
“是的,是的。”
“你将看到我怎么抱住你。我会让你入睡的。你将整夜睡在我的怀里……”
“对。”
“我将守护着你,呼吸着你的气息,看着你做梦时脸上的表情。也许,你会在梦里呼唤我的名字……”
“是的,是的。”
“从前有几天夜里,你说梦话了。当时我真喜欢你!啊,多甜美的声音呀!你不会知道……一种你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只有我明白你说的,只有我……我将会再听到。谁知道你会说些什么呢!也许你会呼唤我的名字。你叫我的名字,说‘图’字的时候,你嘴唇的动作多么可爱呀……像是暗示要接个吻……你知道吗?我将在你耳边提示你,好让你进入梦乡。那时候,有几天早晨我还猜着你梦见什么了呢,你记得吗?哦,这你会见到的,我的心肝儿:我将比以往更温柔甜蜜。为了使你痊愈,你会感到我能做得多么温柔多情。你需要很多的温柔亲昵,可怜的人儿……”
“是的,是的。”她不时多情地重复道,促使我产生最后的幻想,我自己的声音,以及我以为受一种激起情欲的催眠曲的激励,使我更加昏昏然陶醉于爱的梦幻之中。
“你听见了吗?”我问她道,并稍稍欠起身子以便听得更清楚些。
“什么?费代里科到啦?”
“不是。你听。”
我们两人一面谛听着,一面朝花园看。
花园沉浸在一片紫色之中,鱼池银光闪烁。地平线上有一片光灿灿的三种颜色交相辉映的光带:底下是血红的,上面是橘红色,然后是一种行将枯死的植物的绿色。在黄昏的寂静中,又响起了一种清澈而又响亮的声音,像是笛子的序曲。
黄莺在歌唱。
“在柳树上。”朱丽亚娜低声对我说。
我们俩一面听,一面看着朦胧夜色中黯然失色的地平线。我忧心忡忡,似乎从她的话音中期待着一种最大的爱的表示。可怜的人儿,在那聆听的几分钟里,她在我身边想些什么呢?可怜的心灵到达何种痛苦的顶点呢?
黄莺在歌唱。开始时,那歌声犹如一阵富有旋律的欢呼声,一阵回响在空间啭鸣,发出珠落玉盘般的声音。接着是间歇。优美动听的啭鸣声又响了起来,像是力量的较量似的显得特别悠长,又像是一次大胆的尝试,对一个陌生人的挑战。第二次间歇,接着是带疑问色彩的三个音符的旋律,后来又变成一系列轻松愉快的变奏曲,五次,六次,重复着,像纤细的芦笛声,像牧笛一样悠扬。第三次间歇,黄莺的歌声变得悲哀,转成一种低低的调子,温和得像是一种哀叹,微弱得像是一种呻吟,表现了一个情人寂寞中的忧伤,一种伤感的愿望,一种徒劳的期待;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呼唤,尖声尖气得像是一阵焦虑的呼叫;鸟鸣声消逝了。又是一阵间歇,更为沉闷的间歇。于是听到一种新的音调,好像不是从同一个喉咙里发出来的,那样的谦卑,那样的胆怯和微弱,特别像雏鸟的吱吱唧唧声,像小麻雀的啁啾;然后,那天真无邪的音调出人意料地变成了一种节律越来越快的和弦音符,它们抖动着发出悠扬清晰的颤音,演变成十分快速的乐段,时而减弱,时而增强,达到一种完美卓越的境界。黄莺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之中。间歇那么短,永无止境地发出悦耳的音符来,把它那陶醉的心灵倾注在一种千变万化的旋律之中,既感人又动听,时而热情亲切,时而纤细柔和,时而洪亮高亢,时而轻松愉快,时而低沉抑郁,有时被微弱的呻吟或是悲哀的怨诉所打断,有时被突然的奔放的激情,或是最终的祈求所终止。似乎花园也在聆听,树木上方惨淡的天空也为之倾倒,似乎树顶上有一位看不见的诗人挥洒下无数澎湃的诗句。花簇的呼吸深沉而静默。西边的天空残留着几缕黄色的光辉;白日的最后一瞥是令人伤感的,近乎凄凉。但一颗星星冒出来了,像一颗晶莹的露珠那样鲜活。
“明天!”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说道,像是在回答一种内心的关切,对于我来说,那个词包含着那么多的期望。
因为聆听鸟声我们心情舒畅多了,有好几分钟我们沉浸其中,突然我感到朱丽亚娜的脑袋沉重地耷拉在我的肩上,她像是晕厥了似的。
“朱丽亚娜!”我惊愕地喊叫道,“朱丽亚娜!”
因为我这么一动,她的头沉重地朝后一仰,像死过去了似的。
“朱丽亚娜!”
她没听见。我看到洒落在阳台上的落日余辉照在她那死人般苍白的脸上,骤然产生一种恐惧,不知所措地把已昏死过去的朱丽亚娜放在沙发椅上,一边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一边用战栗的手指解开她胸前的衣衫,焦虑地谛听她心脏的跳动……
这时候传来了我弟弟快活的声音:
“鸽子们,你们在哪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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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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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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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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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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