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虞微微点头,跟在婢女身后,刚跨过门槛,却见庭院正中央的青石地上摆着炭火盆,一旁的矮桌上还摆放着未曾见过的刑具。
若是在这些刑具上过一遭,即便不死也是会脱半层皮。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高嬷嬷快步迎上前,面上挂着热切的笑,“恭迎将军夫人。”
瞧着她目不转睛盯着院落中的炭火盆,嬷嬷笑意更甚,抬手指向火盆,扬声道:“如今王妃病重,不可沾染晦气。夫人毕竟是寡妇,乃不祥之人,需得跨过火盆,祛除身上的霉气,方可近老王妃的身。”
说着,她缓步行至矮桌前,捻起寒光凛凛的银针,笑吟吟道:“夫人舟车劳顿,想必在路上染上了不少毒气。这银针是老奴特地寻来,为您放血去毒的……”
沐晚虞听闻这般话,忍不住暗自冷嗤一声。从前只是听闻老王妃性子古怪,不想她身边的人手法竟如此狠戾。
未等她开口,旁边的陆忘殊冷然开口,“我家夫人是奉陛下谕旨,前来伺候王妃。你这刁奴非但不开门迎接,反而处处为难,是何居心!”
闻言,嬷嬷冷嗤一声,眉宇间的轻视宇不屑更为浓烈,“此乃王府的规矩,夫人既要踏进王府,便该唯命是从。”
“我竟不知念明老王妃病重至此,诺大的王府,如今沦落到下人指手画脚?”沐晚虞面色无波地回望着她,语气淡漠。
听出她言中深意,高嬷嬷面红耳赤,当即指着她的鼻子怒骂:“你算什么东西?胆敢诅咒王妃?!”
沐晚虞勾唇,脸上的表情让人探究不明:“我并无此意。伺候王妃,乃是奉陛下谕旨。如今,嬷嬷百般刁难,莫非是对陛下的口谕有异议?……难不成,此乃老王妃授意?”
“大胆,一介寡妇胆敢口出狂言!”高嬷嬷高声怒喝,眸光凶狠,张牙舞抓地朝沐晚虞猛扑过来。
沐晚虞似是早有预想,侧身灵巧地闪身躲过,而嬷嬷却因身子笨重,收不回力道,直挺挺栽倒在地。
好巧不巧正摔在锐利的长钩上,锈迹斑斑的利刃顷刻间穿透掌心!
“啊——”
暗红色的血迹从掌心汩汩流出,高嬷嬷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惨烈的哀嚎令人头皮发麻,侍从们面面相觑,抬眼小觑沐晚虞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见此,沐晚虞轻抬眼皮,淡淡开口:“陛下仁慈,特派我来此地伺候老王妃。皇恩浩荡,若是有人阻拦,便是对陛下不敬,我自当替陛下惩戒这不忠不孝之人。”
她一番话有理有据,声音虽是轻柔,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下人们纷纷垂下头,不敢造次。
正当众人敛声屏气之时,房间内忽地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来人——”
两旁婢女慌忙跑过去推开房门,沐晚虞淡淡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哀嚎的高嬷嬷,转身循着声音走去。
谁料,才刚走到门口,一白瓷药碗倏地砸过来,“咣当”碎在她的脚边。
沐晚虞眉稍轻动,不动声色地望向被厚重床幔遮挡住的身影。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是个跋扈嚣张的主。
她脸色丝毫未变,素手轻抬,淡淡开口道:“来人,将碎片打扫干净。”
言罢,沐晚虞不紧不慢缓步走到金丝楠木雕花床前。
老王妃骨瘦如柴的身子直挺挺躺在床上,苍白的面孔上,隐约透着青灰之色。
沐晚虞神色如常,上前欠身行礼,姿态恭谦,“臣妇参见王妃,今日特奉陛下口谕前来侍疾。”m.xiumb.com
闻言,老王妃转动着混浊的眼珠子,眼底划过不屑跟厌恶,“克夫克子的寡妇,也配伺候本宫?”
“不安分守己待在将军府守贞节,反而出门抛头露面,实乃不守妇道!”
老王妃目光阴狠,嗡动嘴唇刚要出言讥讽,便听门外传来侍从通报——
“景渊王到!”
话音刚落,景渊王不紧不慢踏入房间,瞥见脸上红肿还未消散的沐晚虞,他眉头紧蹙,眼底多了几分嫌弃。
却又很快收敛好情绪,大踏步行至床边,拱手行礼:“参见外祖母。”
“外祖母近来身体可好些?我特意差人从南疆寻来千年老参,为您调养身体。”
老王妃面色稍缓,“好,当属你最有孝心。”
“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早日痊愈,福寿康宁。”燕无清温柔微笑,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转眼望向一旁的沐晚虞,“早上本王并非有意抛下夫人,只是事急从权,为了制住暴民,才先走一步。”
沐晚虞敛起眼底的厌恶,恭顺道:“王爷以大局为重,着实令臣妇敬佩。”
燕无清满意点头:“既然父皇将赈.灾一事交给本王,本王理应全力以赴……”
正在二人说话之时,小厮急三火四跑进来,扑通跪地,“禀王爷,锦官镇出事了!”
“什么?!”景渊王心下一惊,顾不得多说,匆匆拜别老王妃,拂袖大踏步转身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沐晚虞眼神微暗,若有所思。
前世,正是锦官镇最先爆发暴乱,才引得整个茂城的难民揭竿而起,酿成无可挽回的惨剧。
而祁宴舟也正是从那处下手,查清擒贼擒王,彻底平定祸乱。
如今看来,这场风波定然跟祁宴舟脱不了干系……
……
燕无清匆匆赶到锦官镇府衙时,祁宴舟已端坐在正中央的梨花镌木椅上等候多时了。
他把玩着官印,银发高高束起,露出俊逸非凡的侧脸。
听到脚步声,祁宴舟垂眸淡淡扫来,幽暗深邃的眼眸泛着寒意,不怒自威的压力铺天盖地袭来。
燕无清坦然与之对视,他早有预料朝廷会派人过来,已经将受贿钱财全部安置妥当。
只是没想到派来的人会是祁宴舟!
他慢条斯理走上前:“祁督主怎会来此?”
祁宴舟看着他淡然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督此前特地来协助王爷平定茂城之乱,整治军中规戒。”
说罢,他似有所指看了燕无清一眼,缓步踏出府衙。
身后,燕无清死死望着他身长玉立的背影,悄然握紧拳头,猩红的仇恨在眼底聚集。
该死的阉人!
祁宴舟回到住处,谢俞悄然来到屋内:“主子,城中已全部部署完毕。”
“嗯。”
男人幽暗的眼底没有半分波澜,修长的手指拾起酒杯,在指尖把玩。
谢俞小觑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属下查明,此番将军夫人来伺候念明老王妃。如若老王妃身死,便要,便要将军夫人陪葬。”
祁宴舟蹙眉,漆黑深邃的眸里不禁深冷几分,“大计为重,其余琐事,不必再报。”
谢俞低头恭敬道:“属下明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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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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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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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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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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