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连长的小舅子,尽管是远支的,但也牛逼得不得了,在连队横着膀子晃,谁也不敢惹他,新兵见他都得绕着走。
这天早晨,范常林起得比每天都早,见面还跟刘半程打了个招呼。
刘半程觉得奇怪,要是放在往常,两个人见面,只有刘半程主动和他打招呼敬礼的份儿,往往不还礼还仰着头,还要蹭着你的肩膀头子过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哪知道今天不知为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半程正想再搭上几句,可是这个伙计行动反常。
当范常林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整体一个人却直硬挺挺地斜了下去,而且是慢悠悠地,差一点儿栽到小河里。
“快来人呢!“刘半程跑过一看,这小子满脸煞白,四脚朝天,脸白如纸,口吐白沫,两脚乱蹬。
这是“抽了!”
刘半程哪见过这阵式,边喊屋里的人,边用右胳膊试探着伸到他的脖子后,想让他侧着脸往出吐。
这时候,听到喊声的老兵们全都出来了。
“这是抽羊杆风了!快送营部卫生所吧!”
刘半程觉得有道理,一些大老粗哪懂这个,于是就让一个老兵,一面让人快去报告连长,一面指挥老兵们把范常林扶到身上。
刘半程1.72,范常林有1.78,一个小个子,背着一个大个子,别提多别扭。
不过也没办法,班里再没有比自己高的了。
自己是班长,关键时刻必须得上。琇書蛧
实际上,说着简单,可等人背到身上的时候刘半程就开始后悔了,一个类似死人的大身板,死个丁地压在你身上,这时才明白什么是难行寸步啊?
驻扎在山沟里的刘半程他们一连,还有三连和营部,这三个单位依山而建,一字排开。
营部就在三连的下坡的坡底,距一连足有4里地。
刘半程踉跄地背着范常林,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下走。
一个老兵在后面轻轻地扶着。
他们一路歇了好几气,才挪到营部卫生所。
营部医生连白大褂都没穿,就被刘半程喊了出来。
翻开范常林的眼皮,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腕,说道,
“你们连队干部呢,咋没来?”
刘半程说,“我是他的班长,因为太突然了,就直接把他背来了!”
医生说,“你快给你们连长打电话,快说告诉他,这个兵可能不行了,我这是整不了了,抓紧去市里的部队医院,否则耽误了,会出大事的!”
刘半程听了医生的话,电话里向连长作了汇报,连长又在电话里向营长汇报,说要营部的吉普车往市里跑一趟。
连长订好了车辆之后问刘半程,“你一个人能行吗?”
刘半程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英雄气概,响亮地回答道,“我行,连长,我是他的班长!”
连长说好,之后又嘱咐了几句,小车就踏上了下山的路。
刘半程所在的连队在山沟里,山沟离市中心的部队医院28公里。
小车跑了近1个小时的时间才到市区。
这一个小时当中,范常林在后座上不断地在吐,应该是把这几天偷吃炊事班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那难闻的味就别提了。打开车窗都无济于事。
司机小刘是营长的通信员,又是营长的司机,他脚蹬着白袜子,头发上打着乳,一看就是讲究人。
可是范常林喷出来的味儿,他实在是受不了,边捂着鼻子,边把小车开的飞快,丝毫不顾及车上的病人!
小车到了市医院,刘半程背着范常林,一楼挂号,二楼问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范常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和营部军医说的差不多少。
“不行,你们呢,得转院,得往省城去,我这啊是看不了!”
刘半程急着问,“你们医院就没有比你更加权威的吗?”
医生从耷拉到鼻尖的眼镜框上看了一眼刘半程,
“哼,这个医院凡是我放弃的病人,没有人谁敢出来接手!”
刘半程很是失望,他把常林重新背到走廊,放到座椅上。他想喊营部小刘帮忙,没想到这小子把刘半程他们送上楼后就开溜了。
看来谁都指不上了。
刘半程无奈,他又把范常林背起来,挪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平整地放好。
他坐下来,用手绢把自己身上被常林吐过的地方,胡乱地擦了一擦。
摸了一下范常林的脖子,一起一伏的,看来这小子现在没事。
刘半程来到医务值班室,通过医院总机联系上了连长。
连长听刘半程汇报迟疑地说,“不会吧,能有那么严重吗?”
刘半程一字一句地;回答,
“连长啊,有这么严重,如果连长你再耽误一会,他小命儿可就交待了!”
连长急忙说,
“前线现在就你一人,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们全力配合你!”
刘半程心里都盘算好,就说,
“连长,有三件事,一个是需要开我们两个人的伙食关系,要不到省里的军队医院我吃不上饭。第二个,从营部到市医院,再从市医院到省医院的转院关系。我来不及了办了,请连长派人快点办理!不然人家不给我们安排主要床铺。第三,我现在就往省城赶,兜里没钱,坐车需要钱。我们现在就要往火车站赶,让人给我送钱。”
连长那边好像很激动,“这些,都没有问题,不过,你一个人行吗?”
连长又问了一句问过的话。
刘半程又重复道,“连长,请放心,我说过,我是他的班长,我行!”
就这样,一列绿皮火车,在荒原上呼啸着奔驰。
从市里往省城赶,11个小时的行程。
还好买着了座儿,但在车箱中间的位置。
这列车,人就是多,过道上全都站着人,行李架上还横着好几个男乘客。
刘半程背着范常林,一身酸臭味,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去找座位。
有人见状主动帮着张罗,
“快快,快快,快给当兵的让一下,别蹭着了!”
刘半程把常林平放在长条座位上,想让他躺平,会舒服一些。
对座的两位中年妇女,穿得都很体面。
她们一开始还用手捂着鼻子,后来干脆就站起来走开了。
边走边说,“今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刘半程望着她们的背影,连连陪不是,
“对不起啊,对不起,没有办法,我亲兄弟的小命儿就快没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车箱中间的人多半好信儿,都挤过来想看个新鲜。
车箱内空气不流动,本来就闷,这一围观,让人更难受了。
刘半程忙起身对大家说“各位大哥大姐,别看热闹了,好不好,请大家把中间的过道,打开一下。”
这些人都很配合,各自去忙呼自己的晚餐了。
因为刘半程他们上车的时候,已经是晚6点多钟了。
这时车箱里开始飘荡着方便面的味了。
在刘半程的后座,戴瓜皮帽的小伙子已经撕开了香肠,又把一根旱黄瓜掰开,啤酒罐啪的一下拉开。
旅客们开始晚餐了。
邻座的递过来一瓶啤酒给刘半程喝。
刘半程早渴了。可怎么喝啊,怎么能喝下去啊,自己的兵还在昏迷不醒,生死难料!刘半程表示谢意,但摆了摆手。
列车咔哒、咔哒仍到夜色中穿行。
车窗外,星星点点有向后飞过去的光,匆匆的,被拉成了金黄色的彩条,挺有意思,这让刘半程放松了一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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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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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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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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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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