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楼已经将近四点钟，考试是早上八点。
睡不过来困。
反正都是不及格，不如做人随性一点。爱咋咋地。
“嗯，知道了。”心里虽然那么想，季宇碍于监考老师的眼神，还是坐直身子，假模假式的看向一道道陌生又熟悉的英语题。
怪了。今天考的全都会。
他奋笔疾书，不到五分钟，把题目做完。
那肯定做的全都对。
身上还是痒。偶尔会有两三只蚂蚁从指甲缝里爬出来。他伸手碾死一只，悄默问身边的裴浩达，有没有见过这种蚂蚁——黑头白尾巴，腰细的像是一根线。
“你在说什么？”裴浩达看着季宇伸出来的手指，用提防监考教师的语气小声说道，“考试呢，别乱跟我说话。”
“你啥水平我不知道。这题我都觉得简单，你会觉得难？”季宇看他眉头紧锁，奚落道，“你不会只顾着跟人谈恋爱，现在比我这个在及格线上徘徊的人成绩还差吧。”
裴浩达沉默寡言，对他并不多做理会，埋头考试。
无聊。无聊从毛孔里冒出来。蚂蚁从袖口里冒出来。
见过老奶奶之后，浑身刺挠，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传染了什么疾病。
有一点倒是真奇怪，昨天夜里操场被砸出来一个大坑，还烧了那么一摊熊熊大火。今天好像完全没那么回事。而且操场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难道是幻觉？”他自我怀疑，伸手去摸那块石头。口袋里空空荡荡，才回想起来，昨天穆晓云对这块石头好奇，他便把石头借给她看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季宇按耐不住，匆匆交卷，走出教室。
“这么早？”穆晓云在教学楼下等着他，“看来你还真是胸有成竹。”
四下里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他是这次年级考试交卷第一人。虽然交卷目的有些荒唐，但也不算过分，凭季宇以往的性格，要不是被父母压着，兴许他根本不会往考场里面去。这次交卷，因为在考场里睡觉，还比以往晚了十几分钟。
“早？现在快九点了，还早吗？”季宇答非所问，“你在这里干嘛？”
“给你这个。”穆晓云把那块石头给他，“怕你心急你的宝贝。”
“才不是我的宝贝呢。想要你拿走好了。”季宇甚至不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对他从根本上抱有无所谓的心态。
两人一同走了一阵。
“昨天可是这东西救了你一命。”穆晓云虽然比季宇年长几岁，但她的耳朵只能与季宇的肩膀持平，每次说话，为了看到季宇的表情，她都得略微抬高脑袋。
“才没有呢。救我的是我自己。就算没有这个石头，也会有其他的东西阻止昨天的事情。”他慢悠悠的分析，“你没听章鱼说我是破局的棋子。怎么可能这么直接让我死掉。”
穆晓云走在他一侧，手里捏着那块石头。看向这个自信的少年，“你要去哪？”
“到操场上看看。我早上路过，看到那里恢复如初，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现在去确认一下，昨天夜里的事是幻觉，还是今天早上的事是幻觉。”
“都不是。”穆晓云的眸子里射出一种淡然的目光，毕竟她在安全局工作，见过大风大浪，这件事也不算稀奇，“十二局的人走后，我们的人来处理的。”
“你们？”
“安全局。”
“十二局呢？”
“昨天刚醒过来看到的红衣服，便是他们的人。”
“跟你们不对付。”
“你知道？”
“不清楚。不过，我也不是一直昏睡。在半道上就醒了。听她一直再说你们的坏话。她倒是没什么心思。一路上说个不停，没想提防我一下。”
“你一个孩子有什么好提防的。再说，这也不算是件大事。正常流程处理就完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再问问昨天夜里的事情。”
“你自己还是代表你们安全局呀？”季宇以一种官方口吻说道。
“你昨天看到的蚂蚁还在？”穆晓云倒是一点也不废话。
“还在呀，怎么了，只不过少多了。”他还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觉得是那个老奶奶身上带来的。没准你们真得对我进行好好观察一下，不然我把病毒传染出去怎么办。”
“什么老奶奶？”
“你们安全局怎么回事。跟十二局比起来简直像个孩子。他们可是第一时间就到达了现场。你们到现在不还以为是陨石穿过大气层，砸到操场上了吧。”
穆晓云有些无奈。她知道，乃至整个安全局的人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十二局下手太快，在安全局还没反应过来就把事情处理收尾了。证据全都被抹去。好在他们虽然不对付，但也都是为联邦政府工作，没什么好抱怨的。
“那是个飞行器。”季宇看到穆晓云染上红晕的脸，尽量让自己认真下来，“不过我回想起来，也不对。你说，要是外星人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跟人类长得那么像。而且四个人只有一个飞行器，怪不得最后只有一个活下来。”
“四个人，还有一个人活下来了？”扎马尾的穆晓云语气中尽显小女孩的天真。
“是呀，好姐姐。飞行器里的是个老奶奶。我也是被她伸出来的藤蔓抓住之后，才昏睡过去，从那就浑身不得劲。”
“比如？”
“老被蚂蚁咬啊。这么说也不对，蚂蚁是我昨天去了你们安全局才遇到的，没准是你们那里该做卫生了。”
“你看到的才不是什么蚂蚁。”穆晓云对他正色道，“很可能是你遭受刺激之后出现了幻视。否则，你看到了一种只存在于记录当中的生物——虚拟蚂蚁。”
“那是什么？”季宇心里有些高兴。“说明我是天之骄子？我是THEONE？”
“说明你是半机械生命体。”穆晓云跟他解释，“你这种情况，在很久之前有过记录，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机器人，因为做过与人类的基因融合实验，最终失败被毁掉。翻看他在芯片中的记录，发现他在实验后期，认为自己全身爬满蚂蚁，咬断了自身电路。这也是失败的主要原因。”
“你是说像死囚滴血那样，是心理作用？”
“对，并且只有你自己能看到。”
季宇在胳膊上捏了一下，拿到穆晓云眼前，“你是说你看不到我现在捏着的蚂蚁？包括你身上爬着的那几只你也没有感觉？”
穆晓云摇摇头。半机械生命体，这不过是科学家设想中的实验，他们构想出用人类神经结构化的大脑，加上人工智能的算力和身体，构造出一种新型人类，正好取长补短，弥补双方劣势。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这个想法由五百多年前一个叫才成泽的人所提出，当时掀起一股人造人热，几乎所有人的意见达成一致，这种人脑合金骨骼的复合人，才会是人类文明的未来。不过，因为人脑太过复杂，至今没弄清楚其中的奥秘，这一计划也随着才成泽的离世搁浅。
两人路过操场，确实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季宇眼瞅着地面找来找去。
“你在找什么？”穆晓云同样用目光搜索着操场。
“找找看有没有纪念性的东西。”操场被打扫的一干二净，恐怖的是，甚至重新修整好的操场，竟然还被做旧，跟当初那个一模一样。
让人看了有恍惚的感觉。
季宇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如此的不真实，甚至开始怀疑昨天的事情是不是真实发生过。他想方设法找到蛛丝马迹，证明给自己看。
“不用找了，这是联邦政府保证事情不外传的常用手段。别以为现在很太平，单是最近两个月，我们就处理了不下十起各种奇异事件，有体型庞大的公鸡从地底钻出来。有长了狮身虎尾蛾翅的巨型怪兽，还有半人格化的机器人。你们全都不知道。”
“像昨晚的章鱼？”
透过反光，穆晓云在旗杆旁的缝隙里找到一块金属残片。
“对，像昨晚的章鱼。那是人工智能的仿生攻击系。”这块金属残片跟她在人工智能实验室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几乎可以断定，是同一种不允许外流的材质，“Z合金？”她心里疑惑起来。
“你说，我会不会是灵修者？”季宇回想起昨晚自己的表现。
穆晓云把他拉进一辆红色的敞篷车，车声轰鸣，沿着智能大道朝城外驶去。
“怎么会这么想？”穆晓云对他问道。
“我昨天的表现不就像有超能力，而且处处显露出我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别那么早下定论。是灵修者并不一定是好事。灵修之力更像是一种诅咒，他虽然能增强灵修者的某方面力量，但灵修者本身会格外柔弱，而且寿命跟普通人比起来，会大大的缩减。没人愿意会成为他们。”
“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灵修者？”
“天生的。你昨天纯属运气好，应该是那石头帮了咱们一把。”
他们俩一路来到安全局。里面的人忙碌异常，好像从没休息过。
连绍宏仍旧一脸严肃的坐在主席台上。从昨天到现在他还没有休息过。市一中操场事件，他没能阻止这件意外的发生，被认为是严重的失职。中央情报总局局长官成，也就是他和徐以凌共同的老大，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当然，安全局内发生的事情，被窃取的时间，以及量子时钟爆炸，也全都传到了官成的耳朵里。好在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官成也就没有过多追责。
“到这来干什么？”季宇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他自来熟的性格，让他看起来如同这里的常客。
“给你做个检查。”连绍宏说罢，叫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高小伙，“我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季宇看看连绍宏，又看了看穆晓云，“何必费那些功夫？”
“语言会骗人，但记忆不会。”瘦高小伙语气温和。
接着，季宇被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这里灯光亮的晃眼，房间内摆满各式各样的仪器。有记忆提取器，能量检测仪，光能捕捉枪，反正能想到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在这里都能看到。这里便是新岚市那间大名鼎鼎的心海实验室。
“我是郎增博士，你叫我博士就行。”他把季宇带到一台扫描一旁躺下。
“好的郎增，咱们现在要干什么？”他脑袋里想起来这些仪器发出来的光线都有辐射，对身体不好，影响生育能力，心里一阵烦闷。
“别担心。记忆探测仪所发出来的光线对人体无害。”
“这么神奇？”他看着郎增在显示器旁查看数据，不由一惊，“你这机器还能探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
“不行。不过看你垮着的脸就知道，你肯定在担心辐射的问题。人之常情。”
仪器启动，轻微的电波声在实验室里响了起来。一道道蓝色和黄色的光线，从季宇的脚部开始，一点点的指向他的头部。显示器上显示出他整个身体轮廓，以及大脑的内部结构。郎增双眼紧盯显示器，只要三分钟便能完成大脑的扫描。在那之后，能像查看电脑文件一样，对大脑中的记忆来回翻找反复查看。
“这是怎么回事？”博士皱起眉头。
“扫描仪坏了？”穆晓云看着本应显示季宇相关记忆的位置，被一块空白代替。
“应该不是。”他加大功率，又从头到脚，对季宇进行一次扫描。结果还是一样，关于记忆信息的那块位置，依旧白如新雪。郎增不甘心，把功率调到最大。
连绍宏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毫不意外，他用手摸着下巴，用手机登陆情报系统，在文件夹内翻找出一份绝密文件，投射在实验室中央的大屏幕上。
“看来十二局并没说谎，他们确实没在这孩子的记忆中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件事情。”他从文件中翻找出一页放大，上面是一份关于人造人的计划，“这孩子根本不能用现有的设备去分析。”
“这是什么？”郎增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黑点，语气中满是疑惑。
“继续加大功率，到百分之二百，他不会有事。”连绍宏胸有成竹。
屏幕上的黑点逐渐清晰，能够看到，一只只蚂蚁先是杂乱的在屏幕上来回爬走，接着像是收到了特殊指令，全身变为暗绿色，组成横平竖直的网络阵型。
“虚拟蚂蚁。他体内在觉醒网络之力？”郎博士对着屏幕出出神。
屏幕上的那处空白被一块褐黄色石块填满。
“这就是我们所要的答案。”连绍宏像是在宣布自己的发现。
季宇在扫描仪高功率的扫描下，失去意识，鼻血缓慢的流了出来。褐黄色石块在屏幕上来回晃动。说明季宇的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不仅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整个扫描仪也跟着颤抖起来。
“好了。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连绍宏叫停郎增手下的动作，对穆晓云说，“把他叫起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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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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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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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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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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