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暮云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傅劼身上。
他此刻就这么坐在那里,目光幽沉森冷,正盯着她看着。
在这一刻,宫暮云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竟然什么都不是。
他就像坐在高位上的审判者一样,而她除了匍匐在他的脚下认错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即使这半年多的时间来,一直在设想各种各样跟他重逢时候的场面,也想过这样的场景。
宫暮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管他怎么羞辱自己都不动声色了。
可是等到事情真的发生的这一刻,宫暮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的这么豁达。
因为还爱着他,因为在意他,所以他做的所有的事情,不管是之前的爱意还是现在的恨意,到了宫暮云的身上都会有成倍放大的效果。
哪怕是像此刻这样,他只是坐在这里看着自己去接受检查,这种感觉对于宫暮云来说都像是一种难忍的羞辱。
可是她无力抗争,甚至没敢耽搁太久,只能跟着眼前的护士往里走去。
稍稍走远了一些,宫暮云这才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护士出声问道,“不好意思,我想一下,这个对孩子会有伤害吗?”
那护士听着宫暮云的话,连连摇了摇头,“不会的,宫小姐您尽管放心,羊水穿刺我们都有超声指引的,很安全的,您尽管放心。”
听着她这么说着,宫暮云却依旧很难心安。
可是眼下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宫暮云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又开始不停地踢蹬了起来,眼眶到底还是没忍住跟着泛红了。
她知道孩子是受自己的情绪影响了。
怀他这么久,他都没有像最近这么慌乱过。
是她把这种不安的情绪传达给了孩子,才会让孩子跟着这么不安起来。
宫暮云心中担忧,生怕孩子这样不停动的话,等下羊水穿刺会伤到他,只能不停地伸手轻轻揉拍着肚子,想让孩子能安定下来。
可是不管自己怎么安抚,孩子就是动个不停。
这种情况之下,采样室的几个人也不敢妄自动手,只能去请了傅劼过来。
宫暮云忐忑不安地坐在一旁,就像在等待审判一般地等着傅劼的到来。
当看到他颀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宫暮云还是没忍住,眼圈泛红。
“傅少爷,宫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动,这种情况下如果坚持要羊水穿刺的话,我们就怕万一针扎到孩子哪里,所以想来等您定夺,是晚些等孩子安稳下来之后再穿刺,还是……”
听着他们出声问傅劼,宫暮云顿时也带着几分期盼抬头看向了傅劼。
看着她此刻泪眼汪汪的模样,傅劼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厌恶。
其实他并不是讨厌宫暮云这副模样,而是讨厌极了那个一看到她这副模样就乱了方寸的自己。
就如同此刻,在看到她这样泪眼婆娑的模样时,傅劼心口竟泛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意,有些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可是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只是拧着眉冷声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等。”
他这句话出口,宫暮云的眼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而一旁的几个人也瞬间领会到了傅劼的意思,再次要求宫暮云躺上去。
宫暮云此刻却怎么都不愿意了。
在听到他们说针有可能会扎到孩子的那一刻,宫暮云就不敢去冒险了。
可是一旁的几个人却显然没有那么好说话,看着她不肯便压低了声音对着宫暮云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一左一右架住了宫暮云,就要把她按上去。
宫暮云此刻根本就不是身边这两个五大三粗的人的对手,看着傅劼的背影,宫暮云到底还是没忍住哭喊出声。
“傅劼,你就这么恨我吗?”
傅劼脚步顿了顿,双拳微微攥紧了。
“好,你恨我我认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就忍心拿他冒险吗?”m.χIùmЬ.CǒM
“你就不能为他等一等吗?”
“万一真的伤到了他,怎么办,傅劼,你真的忍心吗?”
宫暮云这么喊着,看着傅劼依旧还是一步步向外走去,绝望顿时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
“傅劼,我的人生很悲惨,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救赎。”
“我知道我错的离谱,我知道犯下的那些错根本不是认几句错就可以弥补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啊。”
“崔明轩他告诉我他有可以让子言清醒过来的药,他说那是子言唯一的希望。”
“他是我弟弟啊,他是因为我才被崔明轩害成那样的,我没得选,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傅劼,你要是真的这么恨我的话,这条命我还你……”
宫暮云最后一句话钻入到耳中,傅劼心口竟然好像被刺了一下一样,痛到锥心。
伸手一把捂住了心口,傅劼深吸了一口气才带着满腔的恼意转身走了回去。
宫暮云此刻正被那两个人按照手术台上,傅劼冷着眼眸走过去居高临下,一把捏住了她的脸。
“宫暮云,都这样了,你还敢威胁我?”
“你真的觉得还有人会在意你的这条贱命吗?”
宫暮云强忍的眼泪到底还是被傅劼的这句话逼了出来。
“我不敢奢望你还在意我……”宫暮云说得很轻,很是落寞。
此刻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足够毁掉她心底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她这一辈子自小就不顺遂,颠沛流离,坏事做了不少,但是没有一件是她自愿的。
盗取傅氏的资料之后,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煎熬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她早就已经回到傅劼的面前去任由他发落了。
可是现在,亲眼看着他对自己和孩子的绝情,宫暮云是真的心如死灰。
一个人失去了希望之后,眼中的光是会熄灭的。
傅劼看着宫暮云此刻的样子,看着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的模样,心口狠狠瑟缩了一下,喉间有些发堵。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人出声道,“傅少爷,孩子安静了,还继续吗?”
冰冷的“继续”两个字传入耳中,宫暮云狠狠闭紧了双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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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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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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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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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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