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一哄而散,很快诗书街上只剩下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吴灵儿抱着景泰,五个锦衣卫拖着死狗一样的王安也随着人群退走,唯有邝埜一人留在果桥旁等待着大军到来。
“你这老倌还不快走?不怕被马蹄踏成肉泥吗?”斥候见邝埜不为所动,语气变得不再客气。
这个时候的军人可不比后世,他们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待在一起,光杆对光杆,精力无处发泄,脾气个顶个的暴躁。
“你这叫什么话?老夫是我大明朝的子民,一生光明磊落,又不是强盗土匪之流,你凭什么敢如此说话?今日老夫就站在这,你有胆就驱马过来撞我!”邝埜对广州官府的反应迟缓本就一肚子怨气,又平白被这小小的斥候说了一通,心中更加不爽快。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老头,等下我们千户大人来了,我看你还是不是如此胆大。”身后跟着许多上司,斥候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压百姓。
“笑话,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就是你们广东卫都指挥使来了,老夫也是这句话!从打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人脑子碎了一地,你们过来还有什么用?”邝埜对于官兵的姗姗来迟很是气恼。
几句话的功夫,数百名骑兵已冲至桥下,那千户以马鞭指着对岸下令道:“去将河对岸活着的一干人等全都锁了,送往按察使司衙门听候胡大人发落”。
“是,大人!”今日赶过来的虎狼之师皆是从安南战场回来的老兵,战斗力强悍,千户话音刚落,就有数十名士兵叫嚣着朝河对岸争先恐后的冲去。
“所有人,全部放下武器跪地受降,但有不从者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带头的把总大喊一声,冲下果桥后不管不顾,先砍死了几个距离果桥最近的人,有两个甚至穿着皂吏的衣服。
剩下的皂吏见了赶紧丢掉武器,屁股一撅跪在地上不敢反抗。
周锋手下的海寇还剩下了三个,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在刀疤脸的带领下,缩在一起准备和官兵做殊死一搏。
“还真有人敢还手啊,将他们给我乱刀分尸!”把总把刀一挥,发动进攻,同时张弓搭箭,一个海寇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这一冷箭直接射了个对穿。
刀疤脸也是凶悍无比,一身功夫比独眼龙弱不了几分,可惜他面对的同样是身经百战的不死老兵,寡不敌众,没怎么折腾就被砍成了十几段,死状极惨。
孙行他们更加不敢和官兵做抵抗,武器扔的远远的,若不是周锋欺人太甚,索要银两太多,今日之惨剧都不会发生。
“几个小小的毛贼而已,竟也能搅得满城风雨,也不知朝廷养这么多吃白饭的闲人做什么?”千户见手下不费吹灰之力便控制了局面,对那些战战兢兢的皂吏不屑道。
“你是广东哪一卫的千户?为何此时才到?知不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你早来半刻,就要少死许多人!”邝埜当着众多官兵的面,将一盆冷水直接向千户当头倒下。
正意气风发的千户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得意的表情瞬间消失,循着声音去找说话之人。
“哪里冒出来的老东西,真不开眼,竟敢对我家千户大人如此奚落,找打!”不用千户发话,就有心腹替他去找邝埜麻烦。
“住手!”
景泰猜到邝埜要和这群士兵起冲突,派锦衣卫抬着王安过来救他。
“给咱家放开他,这伙人刚刚救了咱家的命...”王安趴在一个锦衣卫的背上,十分虚弱的说。
王安在广州城素来横行无忌,就连广东都司的都指挥使也不想轻易和他起冲突。
“王公公,您这是?”
“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废物来的太晚,要靠着你们,咱家早就被这群逆贼给砍死了!你看我回头怎么弹劾马平川的,等着吧!”对于广东地方官府的人,王安向来盛气凌人,不留情面。wWW.ΧìǔΜЬ.CǒΜ
“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千户,听王安说要弹劾自家最大的领导,顿时哑了火,期期艾艾不知该如何回答。
“谁要你这太监多管...”邝埜刚要对王安说什么,被一个锦衣卫赶紧打断:“邝先生,形势比人强,需知此地是广东不是陕西啊!”
但这句话已经被王安听出了不对劲,他从来没有遭过今天这种罪,早憋了一肚子火气。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咱家帮着你说话,你倒反过来咬咱家一口,什么玩意!”
“你居然敢骂老夫?尔不过一五根不全之人,无德无能,倚仗天威方有今日之地位,整日里不思报效皇恩浩荡,只会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也不怕天降一道神雷将你给殛了!”邝埜和王安碰见如针尖遇麦芒,谁都不肯让谁。
见他们俩互相嘴了起来,千户顿时松了口气,如蒙大赦,暗中吩咐手下将河对岸的人给通通抓走后,偷偷调转马头独自溜走。
直到士兵抓着一干人离去时,邝埜和王安还吵的面耳赤红呢。
吴灵儿在五个锦衣卫再三确保无事后,才抱着景泰回到果桥,此时夜幕已经降临,昔日人头攒动的诗书街除了他们一伙不见一个人影。
“不是我说,您二位怎么又吵起来了?天都快黑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景泰有些头大,难道文官和太监天生不和是真的?
王安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根本说不过口若悬河的邝埜,再加上他刚刚挨了一顿毒打,精气神没有多少,嘴上功夫完全不是邝埜的对手,于是就坡下驴,接下了景泰给的台阶。
“咱家今日给恩公一个面子,放过你这腐臭酸儒!下次见了咱家记得提前躲开,不然我活扒了你的皮!”
“呵呵,真是笑话。老夫乃当朝两榜进士,贵为天子门生,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市舶司提督太监,就算是司礼监掌印金英来了,也不敢说扒了老夫的皮!你方才说要弹劾广东都指挥使马平川?哼!老夫也要上折子弹劾你这狂悖混帐之徒!”御史出身的邝埜可听不得这句话。
“哈哈哈哈,狗屁的两榜进士,你这头上没有两根毛的老梆子还敢骗咱家?广东的进士咱家都认得,怎么从没听说过你这号人?”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刚刚被物理层面狠狠打脸王安见邝埜依旧死不撒口,抓着他的痛点大骂。
邝埜头上带着四方巾,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掉头发的事实,王安看的倒很仔细。
“好了好了。两位莫要再说了,莫要再说了,你们都不累吗?”景泰无奈,再次劝和道。
无论是邝埜,还是王安,皆是朝廷中人,和他们打好关系只有源源不断的好处。
“请给我一个面子,今日我在春华楼做东,请两位赏光。”景泰直接改变话题,向他们发出邀请。
“我辈读书人,岂能与这等人同席用餐,今日就算了,待别日老夫亲自上门拜会小公子。我要去广东提刑按察司走一趟,告辞。”邝埜当然不会和王安一起吃饭,辞别景泰后转身离去。
“邝先生慢行。”
王安心里对邝埜进士的身份已经信了八分,他最会察言观色,只是嘴上不肯服软罢了。邝埜身上那种又臭又硬的御史气势是其他人假装不了的。
“呸!什么东西,咱家最恨的就是这种故作清高的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他们这些人祸害起百姓来,可比咱家凶多了,杀人都不见血!”邝埜走后,王安还在骂。
“王公公息怒,今日真是受苦了,走,咱们去春华楼吃点好的补补身子!”景泰拉着王安的手,亲切的说。
“还是恩公会做人啊,就凭今日的情分,等恩公长大了咱家给你安排到一个体面的地方!”
“那我就提起谢过公公啦!来,将公公背上,咱们走!”
景泰带着几个锦衣卫和王安,谈笑着往春华楼方向走去,吴灵儿三人落后一些,在悄悄说着什么。
闭月一脸郁闷的对羞花道:“这个死太监,就他这三寸钉的样子还安排公子呢,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要是让他知道了公子的真实身份,恐怕又要吓尿了!”羞花捂着嘴偷笑。
“也不知钰儿是怎么想的,连个太监都要巴结,要是让他知道了,估计得气的一蹦三尺高!”吴灵儿想象着朱瞻基暴跳如雷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依着皇上的性子,这个姓王的太监下半辈子得去守皇陵了!”
“看他说话粗俗的样子,长还又矮又丑,守皇陵都算抬举他了,照我说啊,一刀把他砍了算了,还能省下不少米饭呢!”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看了一天的热闹,怎么说话戾气也这么重了?”
“我们俩都是俗人,自然要受到俗世的影响,不像姐姐,是天上的菩萨下凡,出淤泥而不染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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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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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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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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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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