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这样记住自己的,可……为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为什么?
二花此刻有些茫然,她不懂,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朊潸然一笑,她在他的眼睛里,居然也看到了晶莹的泪水,微红的眸子带着十足的哀凄。
顿了顿语气,他缓缓道出了原由。
原来,他们十岁那年的初见,不是第一次,或者说,只是双方的初见。而他对她的初见,比这更早。
大概在一年前,他和父亲母亲一起上街采购,父亲答应给他买一个奶油蛋糕,虽然没到他的生日,父亲还是答应了。
选好款式的小李朊蹲在蛋糕店旁边的角落里数着蚂蚁,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女孩细弱的央求声。
“妈妈,我想吃一块,可以么,就只买一块”
小女孩扎着歪扭的双马尾,穿着一条洗的发白的红裙子,她合十着小手,恳求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显然也很窘迫,拉着女孩的手,说:“明年,妈妈一定买给你,好么,咱们回家,妈妈给你煮鸡蛋吃,过生日吃鸡蛋最好了”
女孩不放弃,带着哭腔继续恳求着:“妈妈,一块就行,我看到弟弟吃了,爸爸买给他吃了,花花听话,花花从来没吃过,就一次,好不好”
女人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卸下了愧疚的表情,转而愤怒道:“你没有弟弟,哪来的弟弟!听话,妈妈明年一定给你买,回家去,走”
于是,女孩被生拉硬拽地带走了。
李朊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他的生活一直都有父母照顾,要什么买什么从来不需要如此的小心恳求,他觉得这是父母的爱,都是应该的,也第一次知道了,不是所有小孩都可以吃上蛋糕的,哪怕只是一小块。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仁黑的像图册书上的宝石,看了一眼就忘不了,那是一双明媚又夺目的眼睛。当她溢满了泪水时,就像是给宝石穿上了一层玻璃做的外壳,透亮、光洁,十分的楚楚可怜。
再次见到,是他坐在父亲的单车后,看到她抬头的时候,通红的脸颊上嵌了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睛,又察觉到她遇上了更大的难事,主动叫停父亲,拜托他帮帮忙,还把自己捡到的最漂亮的石头给了她,祝她平安,愿她开心。
她接过礼物的时候一言不发,神情紧张里又透着不明觉以的凄凉感。
后来,当他亲眼看到母亲那样伤害家庭,伤害父亲以后,他哭着、喊着、求着,希望母亲不要离开这个家。可她还是头也不回就走了,父亲一气之下病倒,那时,他终于明白了小女孩的泪水,他想要的,在自己看来是简单的,在别人看来却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
人和人没办法真正理解彼此,亲人也做不到。
听到这里,二花咋舌不已。
“你说的是我么?不是讲故事呢吧”
简直是离奇,二花是一个会缓解自己烦恼的女生,她永远遵从的都是自己的内心,要开心,要放松,不在乎任何言论,虽然有些记忆不是那么美好,但她走过了,现在也过的好好的,怎么被他一说出口,感觉惨的不得了。
李朊温和的笑了,他的嘴唇微勾,十分珍惜地看着二花:“我记得,是你!”
二花伸手止住他的话,非常严肃且认真地对着他。
“反正……总之……谢谢……谢谢你,谢谢叔叔,谢谢你们!”
是的,谢谢他们。那时候,爷爷奶奶顾及不到她,父母还是那样子的人,她第一次从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家的温度。不论是眼前的男孩,还是那位慈祥的叔叔,都是特别好的人,一句感谢的话,迟到了6年。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坐了好一会,二花才发现,现在的行为不妥。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带有一丝羞怯地问:“既然如此,你一开始来我们班就认出我了么?”
“是!”
男孩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二花心下一沉,有了一些猜测,她对着男孩,带着肯定语气的问道:
“你知道我故意亲近你!”
“知道!”
“你知道我没认出你!”
“知道!”
“你知道我打听过你!”
“知道!”
“你知道乌鸦叔叔找过我!”
“知道!”
“你知道我家很艰难!”
“知道!”琇書蛧
“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就冲着条件好找你的!”
“知道!”
一声声的知道,把二花的大脑和思维全线击溃,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有目的的靠近,他知道她是个没有面上那么单纯、阳光的女孩,他知道自己破烂一样的父母和家境……
那……那他还……还……还接受这一切,什么都明知道还接受。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早知道别有用心的靠近还会如此,她真的不理解,甚至有些后悔,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她根本都不配。
“所以,我们——”
男孩握住她的手,深情凝望。
二花大脑有些混乱,慌张地打断他:“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李朊以为她不明白,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二花:“我知道!”
“你知道?”语气里是难以置信。
她再次:“我知道!”
“那你还——”
二花此刻无言,静静看着他。
李朊也不是没脑子,他低头思索了一番,一下子就懂了,抬头时看到她的眼神,身体猛地僵住。
他连忙用手掌蒙住她的眼睛,带着乞求的语气说:“答应我,别这样看我!!”
“你那时也是这样看着你的妈妈,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哀戚,看着会让人无助。可我……我可以是你的希望,信我,就像你说让我信你一样!”
二花安抚将他的手轻柔地拉下,说:“你和我太像了,又不太像。我会是你最信任的朋友,但……不行”
至少是现在不行,他们俩都太脆弱了,可以彼此依靠取暖,但禁不住世俗的拷问和责难,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就够了。
李朊颓丧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二花想着要不要安慰一下他的时候,清淡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叫我阿朊”
“以后叫我阿朊吧,二花。”
二花点头应下:“阿朊!”
语气极尽温柔,似是将满腔情愫寄托在这两个字上,每一个字都藏着少女不可言说的心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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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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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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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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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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