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侧身站到另一边,同样叉腰,指着胖婶的鼻子回骂道:“有你说话的份么?你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人还是地上的财主,还在搞从前那套,我告诉你!对小辈喊打喊杀的有用,对我?没门!!说你那!不要扯我,给我滚求远点!!”
“你怎么不遭劈死啊,我还就不信了,你有胆子就碰我一下!”
“谁想碰你,死婆娘,一身肥膘装什么穷,那你回这块穷地方干嘛来了?给我早点滚!”
“你管我作甚啊,我爱来就来,这是我家!”
“你家?我是我爹的亲女儿,你早就不是我们家人了!”
“你又是什么鸟样?早年未婚先孕跟着人家跑了,当初哭着喊着要迁户,受不得苦就跑回来的好意思讲这些,从老家拿了多少钱补你自己是忘求了??你除了吸你老爹的血还会干什么!!”
“比你好!谁不知道你当初怎么虐待我妈才让她那好的一女人死活不给你带孙子。二花她妈走的时候是不是给了一笔钱给我二弟,让他供二花读完书。哦?现在钱去哪了?就是你黑的乱花掉的!二花在你家洗衣做饭你怎么对她的,人没良心你就等着天劈死你!”
“说什么呢!!我撕烂你的嘴!吃粪去吧,臭婆娘,你算什么东西!!”
“啊啊啊啊!!打人啦!我命苦的,打人啦!!”
……
二花踏进家门,堂屋里正上演胖瘦二人的大戏,而她们的男人默默站在各自老婆的身后,一言不发。
心酸瞬间涌上心头,虽然关着门,但尖利的嗓音依然有穿透力,夜深了,村子本就静悄悄的,此时又有多少人竖起耳朵在听闲话呢。
“小婶!二姑!能消停会么!能不能消停会!!!要脸么?还要不要脸!!!”
她用力把手里的书包砸到地板上,书本散落了一地,砰的一声,震得大家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
角落里窝着的男人冒出来责怪道:“二花,你怎么说话的!”
二花斜睨着男人,轻蔑地说:“我怎么说话的?你就瞧着他们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撒泼对么?当缩头乌龟挺有意思的,是吧,小叔!”
“还有你!姑父,你们什么目的我很清楚,我们什么态度想必你们也很清楚,这样闹是故意给我们难堪想逼阿爷答应,对么?”
姑父:“没……没有啊,都是误会……”
误会?呵,三番两次打上家门的误会,是么?对了,阿爷呢?二花环顾四周,没看到阿爷的身影,他……没在。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她投射过多的视线,都是些烂人!
“阿爷呢?”二花看向蹲在地上啃芋头的堂弟,气的想发笑。这时候,他亲妈在跟他亲姑骂架,居然能事不关己地吃东西,不可为心不大。
“阿爷,对了,阿爷刚刚还在的,去哪了……”周伍摸了摸头,他明明一直陪着阿爷的。
二花正想出门去找老人,没想到转身迎头就看到了老头,佝偻着的脊背仿佛是老了几十岁。
“阿爷,那么晚你去哪儿了?”
“阿爹,你出去也不说一声,让我们担心啊”
“阿爹……你”
老人摆摆手,缓慢地说道:“你们也不用在这跟我扯,我就一句话,想回迁,等二花考上大学!”
“什么??”
小叔:“阿爹,迁户和二花上学又没冲突的,你何必……”
胖婶急道:“公爹,二花才高一,她考上大学还有好几年呢,大学能等,政府的政策怎么等,万一没到那时就取消了呢?”
瘦姑应和道:“是,阿爹,二花读书和我们回来完全是两个事,怎么扯也扯不上关系的,你干嘛这样啊!”
老人走进里屋,环看四周的墙壁,沉思了良久。
整个老屋停下了争吵,都在静等老人开口。
“二花考上大学,这房子和地皮我就全部转给她”
一句话仿佛是炸了锅,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
“什么?不行”
“不行!!”
“不可以!”
消息犹如重磅炸弹,激起了异口同声反对的声音,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上前阻止。
小叔:“阿爹,二花她一个女娃子,将来要嫁人的。房子和地皮怎么能转给她,养儿防老,大家都知道!别让人看笑话呐!”
瘦姑:“阿爹,这不是小事情,我才是你亲姑娘,将来也是我和建成给你养老,二花总要出去的,不能这种安排!”
胖婶明显是急了,她紧抓着二花的胳膊:“二花,你说!快说!”
二花:“我……”说啥啊说,这明显是超出她的考虑范围了。说个锤子,问她有啥用,她在心里翻了翻白眼,蠢货。
“我说了,不必再扯,都回去!不然你们就看着我死,等我死的时候看能不能入户!!咳!咳!走!都给我走!!”
老爷子气急了,冲到堂屋,抄起门边的锄头朝众人挥打,眼看着今晚已经谈不成了,小叔率先拉着叽叽歪歪的胖婶走,姑父和姑姑紧随其后,剩下周伍愣愣蹲在堂屋里。
“你还不走!”
“阿爷,我这刚刚回来,想陪你待几天……”
“不需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
周伍:“阿爷,你从小就最疼我的,这次我真是回来看你的,我妈他们的事情我也是前几天才刚知道啊!”
“阿爷,我从小就是跟你最亲,你背着我去打栗子,带我去放牛,我牛背上睡着了差点被它带去河里淹死,是阿爷给我捞起来的,阿爷”
“之前我们采石场有人被大石头砸死了,比我还小的年纪,他当时说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就想回来看看你,我怕的……万一有一天……我也……我最想念的还是和阿爷过得那段日子,后来上初中以后跟着我妈去了云市再没见到你了……”
黝黑的大男孩一桩桩一件件地细数往事,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老人许是动容了,许是不舍得从小带的孙子这样可怜兮兮的,摆摆手,就同意他住下了。
是夜,二花从楼上下来喝水,看到大门开了个缝,她推门一看,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打着蒲扇,抬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爷”
“和我坐坐”
“阿爷,早点睡!今天都累了!”
“娃娃,你一定要考上大学啊,一定!”
“是……不过……”
二花犹豫地问道:“今天……为什么……”
老人:“他们这么坚持不懈地闹,不单单就是入户的事情”
二花:“还有??”
老人:“记得么,我们这个二层土积房、原来的猪圈现在成了杂物房的那间房,是我爷爷那时给我留下的宅基地。后山的那一片地皮、村东口那块玉米地和两块荒地,都是我们家的,占地面积可都不小啊。”www.xiumb.com
二花:“对,这怎么了”
老人:“他们图的是宅基地的份额,这几年扩公路和建学校,省城好些地方已经被拆迁了,听说就是按宅基地面积和房子来定拆迁款的。你叔和你姑只怕是已经听到了什么消息,他俩从小就精,也许迁户以后才发现从前嫌弃的土地,现在也是香饽饽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一切明了了。就说呢,谁会费心尽力的为了迁户就闹得别人家鸡犬不宁,还得是图钱的才能豁得出脸皮。
老人:“我前个跟村长打听他儿子的事情,才想明白这帮家伙的心思”
二花突然间明白了,肯定的语气问道:“村长儿子的工作是接触土地方面的?”
“聪明娃!不错,他在什么资源局工作。我想着多少知道点什么,一问才晓得省城已经开始规划农村和城乡的这点子土地安置了,我们安峪县,离省城虽说不近,但我觉着总会向周边扩散开来,跟生长的野草一样,前些年的改革开放不就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叔婶和姑他们都是一样的目的,图的根本不是户籍和失地保险,而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地,头顶的这片瓦”
老人摇了摇头,自嘲道:“应该都有罢,呵……盼来盼去,都盼着我死,盼着我仅剩的这点东西!”
二花:“阿爷……”
老人:“好娃儿,听我的。女子没点东西傍身会过得很不容易,我也图不了什么,就盼你好,你值得!!现在你还没成年,两年后你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了,家里交给你我放心,你奶也放心的”
“我打听过了,安峪这几年没几个考上好大学的。你要是考得好点,或许县里和村里会给奖金,到时候拿着奖金去读书,家里这些东西彻底转给你,你在外面怎么样也有个保障,以后……以后……你嫁人才有底气!我才放心你去啊!我的娃儿,这几年你为着家里干了不少活,阿爷都……都看在眼里。从小就可怜的娃儿,以后要更好!要更好!阿爷才安心!”老人的语气有些哽咽,惹得二花心疼不已。
“阿爷……我一定考上,阿爷!”
老人:“今晚我已经表明态度了,房子和地皮都归你,他们没有份!自然以后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咱们爷孙俩能安静过日子。”
二花眼眶已经溢满了泪水,她的心酸酸的暖暖的。没有任何时候能比现在有更想考上大学冲动,她想带上阿爷离开,让阿爷享福!
老人为她打算了这么多,哪怕她从小就被抛弃,被欺负,被忽视,至少,阿爷带她回家,还是她安身立命的家!她……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报这份爱,这份她缺失多年的爱,原来一直一直都在身边。
哪怕是为了阿爷,她也得拼尽全力去努力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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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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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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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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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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