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不远处相握的两只手,突然间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警报震耳欲聋,身边的人奔走着,叫喊着,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只有她一个人,呆呆地靠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沈昼和祝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的世界里最亮的那抹光,摇曳着,黯淡着,直至完全熄灭。
无数破碎的画面开始重组,最终定格在一个久远的时刻。
那晚的火焰很烈,烧得一整条江上灯火通明。
烧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姜软运气不好,成了其中之一。
她六岁那年,母亲死于N市的那场火灾,后来母亲生前的好友姜母来领她回家。
有一段时间她不能见光。
她的房间房门紧锁,厚厚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一丁点阳光也透不进来。
姜软抱着身子蜷缩在床角,她不哭,也不闹,什么也不吃,就一个人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
最后,是姜至敲开了她的房门,一步一步地把她从黑暗的深渊中给拉了出来。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场意外是她心底最深处的伤,所以任何和火灾相关的消息都不让她接触。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
姜软一直以为,她已经好了。
可真的仿佛要在经历一遍的时候,她的内心又怕得不行。
走廊逐渐安静,人群奔跑着离开,最后空荡荡的狭长甬道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像是在刀尖上又走了一回。
没人陪她,她自己一个人也就这么走过来了。
尔后人们都回来了,走廊里充斥着“还好”的感慨。
不知是谁不小心触发了火灾警报,什么都没有,不过虚惊一场。
姜软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明白自己大概是等不到沈昼了。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身走出了餐厅。
外面天黑着,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脚后跟被皮鞋磨出了泡,走到最后双腿失去了知觉,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姜软在手机的振动中回了神。
是姜至。
“什么时候到家?”姜至在电话里说,“我买了点牛排给你,这会儿在你家楼下。”
姜软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里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姜至追问道:“你怎么了?”
“哥。”
“嗯,我在,你说。”
她喘了几口气,道:“你能不能来接我?”
姜至:“好,我现在就来。”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沈昼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接通。
听到祝烟声音的那一刻,姜软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看来你对阿昼的事情一无所知。”祝烟声音柔柔,姜软想,这声音的背后,大概是她的得意洋洋的吧。
尽管如此,她还是打起精神回了祝烟:“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我面前炫耀了?”
“不。”祝烟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他对你是不一样的,可没想到他过去的事情竟一点也没跟你说,是我高估你了,姜小姐,你好像还没资格做我的对手。”
祝烟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厉害。
她走了一路,心也揪了一路。
祝烟用沈昼的手机打来的这通电话,无非是想要来击垮她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认输。
“祝小姐,友情提醒。”姜软直起身子,道,“可别删通话记录。”
对面短暂的沉默应证了姜软的猜想,至少此时此刻,祝烟的挑衅,沈昼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不想再和祝烟多说,啪地挂断了电话。
晚风吹在她脸上,吹得她的皮肤紧紧地绷在脸上,姜软觉得有些疼。
她以为自己想不明白,可答案分明就在眼前。
在面对危险时,人的潜意识不会骗人。
对于沈昼来说,祝烟永远是活在他潜意识里的那个人。
往往只有在这种时刻,人才会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最坦荡的念头。
他选了祝烟,她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干/死了沈昼的白月光。
看看吧,多可笑。
*
沈昼醒来的时候天黑着。
他第一反应是找手机,可找了很久还是没发现。
尔后祝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她手里捧了碗羹汤,吹凉后递到了沈昼的嘴边。
“为什么在我家。”沈昼抬眸,目光很冷。
“我把你送回来的。”祝烟说。
他看着祝烟:“姜软在哪?”
“我不知道。”她道,“刚才餐厅人很多,差点出踩/踏事故,我们走散了。”
沈昼:“我手机在哪?”
祝烟拿出手机交给她:“刚才拿你手机打了个电话。”m.χIùmЬ.CǒM
沈昼点开聊天记录,看到了半小时前和姜软的通话记录。
祝烟观察着沈昼的反应。
她没有删掉和姜软的通话记录。
一是姜软给她下了战书,一通电话而已,她不觉得有什么偷鸡摸狗的必要。
二是,她在赌。
她也很想知道沈昼看到她用他的手机和姜软的通话记录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祝烟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是沈昼的反应。
他甚至没有问祝烟和姜软说了什么,他站起身就往外走。
祝烟叫住了他:“你出去干什么?”
“找她。”沈昼道,“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不要在这里看到你。”
祝烟望着他的背影,道:“阿昼,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要休息。”
“解释完我自然会休息。”沈昼没打算停下。
“阿昼!”祝烟急了,她放下手中的碗,跟了上去,“你现在还处于创伤应激状态,你不能乱跑。”
她伸手拦他,却被沈昼挣开了。
“我没有责怪你私下里找她,已经是给你面子了,祝烟。”沈昼侧过脸来,冷声道,“我和你说过的,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祝烟被他三两句话弄得红了眼睛:“你说不责怪我,可你说的话,哪个字不是在怪我?”
沈昼面无表情地说:“她是我女朋友,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让她难过。”
“我没想伤害她,那通电话也不过是帮你报个平安。”祝烟缓步往前走,抬眸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阿昼,明明今晚,是你向我伸手的。”
沈昼垂眸,抿着唇没说话。
一滴泪顺着她发红的眼眶往下落。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伸手,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带你走。”祝烟道,“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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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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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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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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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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