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和最爱的一切。
乐队,巡演,摇滚,自由……
那些曾经填满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是自愿放弃的吗?是的,文晞曾经尝试过向文鸾抗争自己所接受的一切不公平的不幸,但她总会这么说——是你自己愿意放弃你的摇滚和什么朋克去搞r&b的,现在倒是怪起我了?
她是自愿放弃的吗?不是,她放弃那些在无数个无助的日夜里支持着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东西,只是为了逃脱那个吞噬着一切的黑暗的大洞,防止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成功了,她成功地从执拗,偏见,压抑的牢笼中逃脱了出来。
她仿佛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劫难,就像搁浅在案板上将死的鱼肉,扭曲,匍匐,扑腾,回头……
如同鱼被送回了大海里,文晞也回到了世俗的自由之海。
但是……世俗何尝不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可笑的是,这次的网,是她文晞亲手套在自己身上的。
世人只能看到她光鲜亮丽的外表。
殊不知在无数个孤独又清醒的夜里,文晞在心里苦苦挣扎,她承认又否认,进取又退缩,把自己剥开,却又立刻找一张毯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藏进黑暗里。
是的,她不敢碰了,不敢碰摇滚,不敢碰乐队,不敢碰最爱的朋克,也不敢碰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她按部就班,跟着十年前文鸾要求她签的经纪公司浮浮沉沉,活在条条框框里,一刻不得喘息。
她火了,又慢慢隐于人海,她离文鸾越来越远了,又仿佛永远活在文鸾亲手给她编织的套子里。
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换得她曾经自以为的自由。
为了……防止文鸾再一次在她最开怀,最肆意,最有期望心和喜悦心的时候,突然降临,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收走她日复一日的努力,以及她展望的一切未来与自由。
从十几年前开始,文晞就一直活得谨小慎微。
当她以为自己忍痛放弃热爱的一切,从文鸾的手里要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自由和未来的时候,她给自己起名为“晞”,朝阳升起,亦死亦生。
放弃已经融入自己血肉的摇滚,就当自己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了吧。
可惜这么多年以来,文晞只觉得自己活得像是是一个该死的,维持着自己那仅剩的可笑的尊严和底线的懦夫,不争不取,不予不求,有时候连该争抢的,也让它们轻易地从指尖流过。m.xiumb.com
她被文鸾的打击,束缚和剥离磨去了全部的棱角,心里残存下来值得她自己骄傲的,仿佛只有当初孤注一掷,放弃一切的勇气。
因为现在的她,连大声说出自己的喜恶和诉求的能量都没有了。
只是为了维持她这可悲的,千篇一律的,该死的平静生活。
现在这个阶段,是文晞这十几年以来,最快乐,最肆意,最受关爱和温暖的阶段。
正如同十几年前,她跟着乐队在A国巡演,虽然路途中非常辛苦,但是经过长期的风餐露宿,她和队友不仅慢慢赚到了一些钱,乐队也渐渐有了起色。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文鸾没有突然冒出来,毁了文晞打拼出的一切的话。
所以说,在十几年后的今天,安久全,这个同样没有一点征兆就突然冒出来的人,这个对自己十几年前的过去极度感兴趣的人,会不会也是文鸾派来的?
是吗……
呵。
无论是不是……文晞早就在心里做了决定。
这一次,她想迎难而上,直面一切可能,或者已经给自己带来厄运的事情。
其实这个决定,在她下定决心要开个人全国巡回演唱会的时候就做好了。
上半年参加的综艺,很辛苦,却也很值得。
文晞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她们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值得被爱,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细腻,专注和温柔。
她们给她力量,文晞偶尔也会开始思考,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真正爱的,重来一次又何妨?
但是这次重来,不能再软弱,不能再退缩了。
她匆匆忙忙地过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心里那藏在最深处渴求的,让更多的人记住自己。
她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无论是英年早逝,还是长长久久,她都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已经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绚烂。
即便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依然永恒地流传着自己的名字和故事——虽然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永恒。
既然如此,何不留下自己最爱,最灿烂的那一部分?
但是这个问题,在过去十几年里,文晞都没有想明白。
她以为学会闭嘴,学会内敛,学会忍耐,这世界便能如她所愿,给她自由和她想要的未来。
可是不是这样的,在退缩和隐忍者的世界里,哪里有什么自由和未来?
她们只会不断陷入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之中,然后一点一点枯萎,直至凋零。
所以安久全——文晞在心里暗暗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安久全,如果你是带着毁灭我的目的来的,那么我会赌上我的一切,去拼那个本就该属于我的景绣前程。
如果你是带着文鸾的任务来的,那么不好意思,这一次,我不会再后退一步。
胸腔中燃烧着的热血之海被激起了千层浪,波涛汹涌得仿佛要吞噬一切闯入这片海域的不请自来者。
文晞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不易查明的笑,她想,她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切挑战的准备。
安久全没有再发消息打扰文晞,应自己刚才“要去工作了”的话,文晞先和王一商量了一些演唱会的相关事宜,她们决定接受安久全给的机会,等表一寄过来,她们就填好交上去。
眼看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区里各个业主的家里逐渐亮起灯火,文晞才给安久全发了一条消息,说工作结束了。
语气里已经全没了之前和安久全对话时的怯懦。
不知道安久全心里憋着什么坏,她只回了一条【好的,晞姐辛苦了】便没了下文。
文晞把王一整理好的,有关综艺的资料一股脑地转发给了安久全,聊天框里很快就显示了<文件已被接收>,但是安久全隔段时间才回了个收到。
【好的安董,这么晚不打扰您了,请依照给您发过去的时间表上的日期,按时来参加策划会。】
【地点也发给您了】
文晞发完了这句,便退出了聊天框,没有再去理会安久全。
不多时,安久全回了个【好的,晞姐晚安。】
【晚安】
再无后话。
转眼就到了要开策划会的这一天,文晞的假期也接近尾声。
自从那天和安久全说过话后,文晞和安久全再没有过什么交流,这几天她除了被王一出去工作,其他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家里陪白菜。
舒喆已经结束了假期回到文晞身边,大黑也正式从半休假状态变回上班状态。
这几天,安久全还是跟着文晞巡公司,巡店,巡柜......中间俩人还出过一次短差去外地。
自从那天向文晞问了两个问题,文晞用遮掩的态度回应之后,再加上安久全所拥有的,作为战士的直觉,她渐渐可以确定,文晞就是K。
十几年前她遇到的K,破碎,坚硬,热烈且亢奋。
像是正在经历着什么重大变故。
但是她却救活了安久全那颗濒死的心。
K......安久全在心里呢喃到。
十几年前你走向我,拯救我......现在你只需要稳稳地站在你垒起的高台上就好了,我会一步一步地走到你面前,向你证明,我们都可以过得很好。
对于几天后的策划会,安久全心里充满期待。
策划会被定在了一个创意咖啡厅里,这档节目本来就以慢节奏和生活为主题,所以策划会的氛围也很是轻松。
安久全到的时候,文晞已经独自坐在了一张桌子旁,边和坐在一边的导演聊天,边喝着咖啡。
不得不说文晞是真的敬业,现场除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以外,就只有文晞和另一个参加节目的艺人。
在这档节目中,每个艺人只和他们邀请的总裁有直接关联,和其他艺人基本不会有同框的机会。
所以文晞虽然和另一个已经到了的艺人坐得很近,但她们俩明显是新认识,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也不必要有什么话说。
或许刚刚寒暄过,但可能是由于陌生,两人已经没什么话可聊了。
所以文晞会去和导演聊天。
这是安久全猜的。
见安久全走了进来,正在和文晞聊天的导演赶紧站起身,迈着大步子从工作人员所在的区域走出来迎接安董。
安董在C国影视娱乐界的地位,可以说是和自家老板薛龙平起平坐。
导演一点也不敢懈怠。
虽然安董的新凉影业没有龍传媒体量这么大,但是一来,新凉发展得又稳又迅速,给它几年时间,成为龍传媒的强劲竞争对手也不是没可能。
二来,安董的音兽集团在整个C国音乐界是当之无愧的龙头,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一家音乐公司敢和音兽比大小。这是他们龍传媒远远比不上的。
导演是个生活艺术家,虽然平时也很随性,但是该认真的时候,就得认真起来。
“安董好,欢迎欢迎!”导演是个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满脸带笑,浑身透着一股令人舒爽的艺术家气质。
不知是不是有人给导演叮嘱过,安久全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连握手都不喜欢,所以导演只是双手合十,像拱手似的向前摆了摆,当作给安久全的问候。
安久全一进门就瞥见文晞怡然自得地喝着咖啡,和导演聊得很开心。
看着文晞开怀的笑容,安久全的心里也放松了不少,原本有的一丝忐忑也随之烟消云散。
再加上导演笑得诚意十足,打招呼也很有界限,安久全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她向导演点点头,温和地问了声好。
随后便立刻转头看向文晞。
文晞好像没听到导演和安久全相互问候的动静,她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里喝着咖啡,连头都没回一下。
安久全表示充分的理解,任谁遇到这么一个带着目的匆匆闯入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试图闯入自己非常不愿提起的那段时光,都会产生这样的反应——跃跃欲试,敏感又抗拒。
果然,文晞在安久全快要跨出腿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回头了。
或许是没有想到安久全走得这么快,她的眼睛先失焦了一瞬,随后便紧紧攀上了安久全的脸。
这小丫头今天依旧是淡妆,俊俏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透着些欣喜,今天衬衣的颜色不再是黑漆漆的,白色的修身衬衣把小丫头的腰线勾勒得极为紧实性感——抬眼望过去,文晞正好能看见安久全的腰。
只见小丫头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就要跨腿坐过来,文晞没有阻拦,只是回了她一个短暂的微笑。
“晞姐,早啊。”一向寡言的小丫头先打了招呼。
“嗯,安董,早。”文晞点点头,边回应安久全的招呼,边露出一个浅笑。
安久全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
“晞姐,怎么还叫我安董,太生分了,叫我小全吧!”
安久全坐下后,自然地拿起文晞手边的餐巾纸,擦了擦手。
光听那些人嘱咐,还以为安董是个多么冷漠严肃的人呢,你看她不仅对文老师笑,对我也笑了,明明挺温柔的嘛。
导演抱着这样的态度,从安久全和文晞身后凑了上来,他要问问安董想喝什么,他去帮忙点单。
没想到还没凑得有多近,安久全却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回头。
“怎么了,韩导?”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是安久全那双淡漠又疏离的眸子震地导演也后退了一步。
“啊……不……不没什么,安董,我就是想问问您喝什么。”
导演瞬时变得语无伦次,连刚刚想好如果安董说随便,他要介绍什么饮品的词都忘了个干净。
好在安董没说什么随便。
“跟她一样。”安久全转头看着文晞的饮料杯,伸出手指了指。
语气中明显带着被打搅后的不满。
导演连声应下,赶忙跑去点单,逃离安久全的视线。
但是怎么总感觉,自己转头的那一瞬间,听到了安董温柔的声线?
她只对文老师这样说话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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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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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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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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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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