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格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着想从床上爬起,却是一个翻滚摔在硬地板上,疼得嗷嗷叫。
“哎哟~真痛啊……”
他怕疼,只有酒精麻痹后才能忘却自己的懦弱。
这一声嚎叫也给其他的士官惊醒。
“朗格!你踏马就是个混蛋!”
“大清早的能不能安稳点!”
朗格挠挠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陆泽的床铺,对方背着身子侧卧在床,只不过衣着整齐,甚至连靴子都紧紧套着。
随行出征为了防止突发状况,有的人有不脱衣席地而睡的习惯,这也没引起朗格的多想。
“路泽,你醒了吗?”
躺在床上的陆泽只感觉脊背发凉,他刚刚竟然在院子外睡着了。
要不是朗格胡乱鬼叫给他吵醒,指不定闹出啥乌龙。
如果真要给有心人发现,多半会引起怀疑。
“如果不是你这该死的混蛋,我可能还要再睡上一会。”
陆泽假装揉了揉双眼,摆出一副愠怒的模样。
“下次你再这样别怪我给你丢出去。”
随后整理了一番有些发皱的军装。
“嘿嘿,我的我的……”
朗格傻笑着,继而又去桌子上拿来一大杯啤酒开始痛饮,嘴中时不时发出“咕咚咕咚”的满足声。
“痛快,真痛快!”
他总是这样将战争带来的苦恼抛之脑后。
就在此时,门外赶来一个传令员。
“请各位士官召集自己的队伍,我们需要赶往前线!”
砰——!!
陆泽回头望去,有些士官听到这个消息没站稳,直愣愣撞在那些老式的家具上。
想必是被吓到了。
陆泽眯着眼,他见到了他们眼中的恐惧,那是完完全全的直面死亡的恐惧,无法形容,仿佛眼前出现了某个可怕的事物让他们的瞳孔聚焦,随后微缩。
他不是太懂,但应该快懂了。
陆泽跟着人群来到了自己隶属的集团军,看着手底下那群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可能还是学生,有的可能已经当了农夫,可此时此刻,他们统称为——
帝国的十字军。
太阳刚刚升起,把那笼罩在阴影中的破损痕迹,毫不保留着展现在众人眼前。
有被轰碎的残肢,有压在碉堡下的死尸,还有哀嚎了一整夜的伤员。
尸体的腐臭让多数人干呕,陆泽应该感到庆幸,因为他的胃里都是些容易消化的食物。
随着车辆缓缓开过这片区域,更为宏大的战场映入众人的眼帘。
一望无际的堑壕仿佛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布在这片大地上,密密麻麻的碉堡,犹如人背上的痱子突兀而坚固。
更为远方则布置着防止敌方大规模突进的铁丝网,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战场中央,染红了马恩河。
陆泽一行人瞪大瞳孔,接着是保持缄默。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战场。
就如同一个绞肉机,将人塞进去,然后碾碎,最后骨头也不剩。
陆泽的部队属于第3集团军,所带领的不过数十人,也就是半个排的程度。
他们被调离了最前线的位置,负责看管较为偏远的区域。
这也许是身位“荣誉参谋”唯一的好处,至少不是第一批战死的人。
可朗格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部队属于冲锋营,负责火力压制与战术穿插。
说白了就是当靶子凑个数。
离别时,朗格把身上最值钱的吊坠给了陆泽,他时常酡红的脸上罕见着有几分决绝。m.χIùmЬ.CǒM
“陆泽,这是我的传家宝,祖母留给我的……”
陆泽没有回应,却还是接过了吊坠,他知道,这是朗格在与他分别。
“有空去我的家乡看看,那里有最甜美的葡萄酒,最古朴的小镇……”
朗格越走越远,陆泽与他背道而行,直到身影被人海吞没。
他们各自坚守着岗位。
陆泽贴着黄土堆砌而成的小堡垒,混杂着泥沙的空气顺着喉咙让他忍不住咳嗽。
这里是马恩河的北部,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沟沟。
可尽管如此,陆泽还是在山脚布置了人手,生怕被敌人抓住机会全歼。
这个位置不算战略要道,可是却能打通法西西南北物资的运输途径。
从原先的车辆运输转变为人力运输,虽然会耗费点精力,不过更加隐蔽。
“陆泽士官,河里有鱼!”
陆泽闻言一头黑线,这群家伙难道以为是秋游吗?
听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陆泽压抑着声线沉声道:“还有谁喜欢捞鱼?”
众人还以为陆泽是想加入他们,有的人兴奋回应:“我我我!镇上的河家里人都不让碰,早就痒痒了!”
“列兵,出列!”
陆泽一声怒斥。
士官好像生气了……
他们顿时有些惶恐,因为教育中有一项就是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那人颤颤巍巍着走出来,本就欢腾的人们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安静,心中的炙热被熄灭。
“滚到河里去罚站,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上来。”
这河可不浅,足足能没过人的脖颈。
那人哭丧着脸,还是乖乖照做。
这一番操作下来,也是没人再敢提出离谱的要求,纷纷回到岗位上,只不过眼底深处,还是凝聚出浓厚的兴趣。
他们在此时,还幻想着战争的美好,就像现在,十分惬意。
可接下的一切将会彻底击溃他们的幻想。
成群结队的双翼机从北方驶来,乌压压一片,发动机的声音响彻云霄。
机身是带点浅色花纹的蔚蓝,印有法西西的国旗,尾部带有专门的序列编号。
它们的出现就如同上帝在发怒,倾泻着属于神灵的怒火。
哒哒哒——
重金属枪管轮转展开,无数弹壳从机体上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发发致命的火舌。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空袭。
“是敌袭!找掩体躲起来!!”
陆泽人傻了,虽然不知道马恩河战役的具体细节,可是他也没听说过当时的法西西有如此大规模的战斗机群。
粗略估计,起码百余架。
他急忙招呼着众人进行躲避,来不及找掩体的人尽量遮住自己的身形。
可总有的人躲避不及。
只是一发子弹,就能将身子拦腰切断,那种堪比后世重机枪一般的子弹,竟然真实地出现在了1914时期的双翼机上。
“喂!你踏马的在干什么!快躲起来啊!!”
陆泽俯低着身子,被机枪洗地过后的土地只留下泛黄的泥土,正中间跪坐着一个傻眼的青年。
他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嘴唇微动。
真是尼玛的傻逼啊!
这种时刻还想着皇帝会救你!
陆泽从来不是个傻子,他不会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可如今第一波空袭已经过去,下一波还在远方,粗略估计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他是一个现代人,可真实的战争摆在眼前,是软弱还是坚强?
陆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拼一把!
他咬咬牙,凭着肾上腺素奋力朝着那人奔去。
双方不过数米距离,可坑坑洼洼极易摔倒。
陆泽好不容易来到青年身前,直挺挺给了一巴掌。
“还惦记着你那逼宗教呢?教皇能有几个师啊?”
……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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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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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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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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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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