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年救我后,真的写信跟乐平县主说过吗?”姜柟垂着眼,声音低低的,脸上连疏离的笑都不见了。

  谢昀险些被嘴里的饭菜噎死,他呛了两下,眉眼闪烁着解释:“那么久远的事了,我哪还记得?那会我刚回帝京,确实有给她写过几封信,都是无聊消遣,后来跟你腻歪在一起,就没了。”

  “一开始那么同情我?”姜柟抬眼,看向谢昀。

  沉寂的眸子,映着流光,簇着一缕一缕幽暗的光,像极了地牢里审问犯人的刑官。

  数九寒天,谢昀额上直冒冷汗,上下两排牙齿都在微微发颤。

  屋里分明烧着炭,怎么如此的冷?

  他绞尽脑汁,斟酌着措词,还未开口,便见姜柟轻叹了一声算了,便起身离开。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进怀里,暗哑的嗓子,忿忿道:“戏是你求着我演的,保证书你都写了,也无用,你若当真,大可不必!如今反倒全成了我的过错,你总这般在意,我也不能怪你,大不了我摞挑子不干,我还难受呢!总能想到别的法子。”

  姜柟微愣,不得不绽出笑颜,手指抚上他的脸,诱哄道:“这就生气了?真没意趣。我只是整日被关着,太闷了,逗你玩呢!”

  “这么闷的话,不如咱们先做点有意趣的事!近段时间,我真的疲惫不堪,你不安慰一下,我可真撑不下去了!”谢昀一脸严肃,没开玩笑。

  下一秒,埋首在胸前。

  姜柟:“……”

  这狗男人。

  什么世道?让他出去勾三搭四的潇洒,回来还得她好声好气的伺候着?

  事毕。

  谢昀替姜柟抹完药,让她光溜溜的在床上待着,他则走到外室,继续吃东西。

  “那么好吃吗?”姜柟忍不住问,方才光生气了,没怎么吃,眼下肚子也饿。

  谢昀舀了一勺菜,走过来,塞进姜柟的嘴里,笑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姜柟嗯了一声:“果然不愧是太子殿下最爱吃的杏仁豆腐!”

  谢昀笑意不减,反建议道:“杜思思的手艺确实不错,不如让她去小厨房当女官吧?”

  “你觉得她肯吗?”姜柟冷笑,“我做的好吃,还是她做的好吃?”

  谢昀笑容微滞,淡声道:“当然你做的好吃,但是你是太子妃,哪能天天下厨房?太累人,我可舍不得!”

  话落,谢昀目光似有若无的往下,飘忽不定。

  姜柟微红了脸,一把将他推出纱缦之外,遮住他灼热的视线,轻斥:“少贫!快说,有何进展?”

  “乐平那边暂时没有什么进展,她很谨慎,一直强调自己为了献宝,甚至脱离了乐山梁氏,是家族里的叛徒,咬死了自己跟百鬼营一点关系都没有。”谢昀走回外室,将菜端进内室,也不介意有没有味道,当着姜柟的面吃起来。

  姜柟盯着纱缦上那道颀长的身影,气得咬牙切齿,扒开纱幔,露出一颗脑袋,嘟囔道:“再给我吃一口。”

  谢昀憋笑,蹲下身,又喂了她一口,继续道:“不过她母亲未成婚前,在外面与一个游方术士生过一个儿子,一直养在外面,不为人所知。百鬼营近年来渐渐变为邪教,蛊惑人心,恐怕与此子有关。”

  谢昀边说边喂,姜柟含着一嘴的豆腐:“这人是谁?”

  “不知道,还没查到!不过想必已经潜伏在我们周围,有可能是程令扬……或者是陈宴礼?也有可能是蓝星,还有……傅七。或者他们全部都是……”

  谢昀每说一个名字,姜柟的脸色就冷一分,咽下嘴里的豆腐,拒绝谢昀的投喂,怼道:“凭什么都围着我转?”

  谢昀没说话,黑瞳亮如繁星,直盯着姜柟瞧,瞧得她心生畏惧。

  是啊,凭什么围着她转?

  这一刻,姜柟甚至怀疑谢昀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惴惴难安,把脑袋缩回纱缦之内。

  许久,谢昀再次出声:“秦王回京了,外面这么多风言风语,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很快就会解禁。”

  “这是好事啊!”姜柟回。

  纱缦被卷起,谢昀拿着温热的湿布替姜柟擦去后背的药,动作轻且缓。

  声音轻浅,语境之中尽是难言的苦涩。

  “姜柟,你解禁之后,我们会更难!如今顾家冤案的一切都已准备好,只欠秦王这股东风。我权当你今日是无聊,闲着没事干!我须得与你约法三章,你若不信我,这戏我说不演就不演了,反正顾家翻不翻案,与我没多大干系!我纯纯是为了你,才做这么多,我不想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信信信!”姜柟不得不服软,谢昀很懂圣心,顾家冤案,他可以暗底里运作,但明面上只能由秦王去逼皇帝。

  谢昀却苦着脸,他演戏没那么好,姜柟不在,他尚且能撑下去,方才在书房,知她偷偷在暗门里听着,他只觉热血冲脑,一个字都不想跟乐平多说。

  姜柟坐起来,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眉眼相对时,她问:“你看我,近来是不是胖了些?”

  谢昀垂下眼,落在她不着一缕的雪峰上,脑子一片空白,轻轻点头:“嗯……”

  “这叫心宽体胖,我如果真的疑心你,我不得寝食难安吗?所以我真的只是在逗你玩呢!”姜柟表情认真的解释。

  谢昀已经听不进去了,眉梢轻轻扬起,揽住她的腰,沉沉道:“这叫被爱的人,疯狂的长出血肉,全部都是为我长的。”

  “还来?”姜柟躲开他的吻,瞠目结舌。

  “嗯。”

  *

  解禁的旨意,在腊月二十八送到东宫,这一日也是顾芸白与段政然大喜的日子。

  姜柟走出九华殿,跪在空地上,恍若隔世一般。

  秦王宣读完圣旨,抬手扶姜柟起身:“柟儿,你受苦了。”

  “多日不见,王爷黑了瘦了,王爷才是受苦了。”姜柟垂首回话,略微侧了下身,与谢瑾拉开距离。

  秦王怔了下,轻声道:“走吧,芸白今日成亲,从秦王府出嫁。”

  “好。”

wWW.ΧìǔΜЬ.Cǒ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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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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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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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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