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多少?”

  “一万担。”

  姜柟咋舌:“怎么这么多?”

  怎的能克扣如此多的粮食?

  一担以三百两计,一万担便是三百万两白银,凑钱还是小事。

  帝京限粮,每人每月买粮皆有定数,不可超出,要想从市面上买一万担粮,比登天还难,只能用非常手段去购买,就绝不是三百两一担的价。

  五百万两能够摆平,就偷着乐吧!

  话说回来,姜淮克扣了这么一大笔,都无人发现?

  这怎么可能?!

  只怕是姜媛从中作梗,提前挖好的坑,让姜淮跳进去罢了。

  “以前在帝京买粮,归还国库,都是姜媛办的?粮铺那边都是姜媛接头?”姜柟又问。

  “是的,都怪我们太相信堂姐了!”姜珞抓着姜柟的衣袖,哀求,“姐姐,你快些想办法吧,用银钱换粮,还需时间,再耽搁下去,爹就要被下大狱了!”

  “我没法子,管他去死!”

  羽林卫办事向来利索,这么大的事瞒得了一天,瞒不了两天,短时间内根本没处去弄一万担粮食。

  姜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了姜淮。

  姜珞嘤嘤的哭声,如丧考妣,姜柟头皮发紧,叫南姗把轿子抬到九华殿前来,她要出宫去。

  轿子摇摇晃晃从东宫抬出来,姜柟在轿子里昏昏欲睡,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很快,轿子停在雨花巷如清医馆门口。

  姜柟的脑袋往前点了下,她悠然转醒。

  轿帘被掀开,阳光刺入,姜柟略微不适的眯了眯眼。

  兰青伸手搀着姜柟下轿。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晨起放了晴,阳光灿灿,晒在姜柟白皙的皮肤上,更显惨白,似隐有一丝病态。

  “太子妃,不如一会让许大夫给您请个脉吧?”兰青心生担忧,姜柟向来不让下人值夜,这是主子体恤,做奴婢的不能不懂规矩。

  因此,只要谢昀留宿,兰青就会守在九华殿外,灶上随时温着热水,以备谢昀传唤。

  往日谢昀看着挺心疼姜柟,怎么在床事上总是毫不克制,胡作非为。

  别说姜柟吃不消,就是兰青整夜抬热水都抬累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吹欠。

  “好。”

  医馆内,陈宴礼站在诊室外的廊下,神色肃穆,为好友将不久于人世,而散发出浓浓的哀伤。

  “上郎……”盛宁在屋内哭到肝肠寸断,哭声破碎,凑不成完整的句子。

  姜柟走入之时,陈宴礼似有所觉,抬眸与她对视一眼,两人之间距离并不远,却因这一眼,仿若隔着千山万水。

  再温和的太阳,晒在身上久了,也让人疲累,姜柟朝廊下蔽阴处走去。

  陈宴礼说:“我来接姜上回姜府。”

  “麻烦了!”姜柟轻声说完,两人便无话,也无眼神交流。

  姜柟看向倚在诊室门外的蓝星,询问:“叮咚还没来?”

  蓝星摇头,用手势比划:“我找到芸姑娘的踪迹了。”

  姜柟挑眉。

  蓝星继续比划:“在段府,无性命之尤,我今夜去救。”

  在段府,便是在段政然手上,果然是谢昀安排的。

  姜柟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她有些话要同顾芸白说,眼下将顾芸白送离帝京,才是最稳妥的。

  很快,宗越驾马带着叮咚来了。

  “太子妃,药!”叮咚手持一锦盒进门,一见许大夫便递过去,叮嘱道,“袁药师的救命药,一日三次,连服三日。”

  “太好了,起码可以死马当活马医了!”许大夫对手里的药爱不释手,打开默默数了数有几颗。www.xiumb.com

  如此兴奋,不知是因为姜上有活的可能,还是为袁松的药多备了一颗。

  宗越一进门,见姜柟和陈宴礼并排立在廊下,眼中闪过尴尬之色,悄悄的走到姜柟身侧,提醒道:“太子妃,殿下会回东宫用午膳。”

  “知道了。”姜柟看了一眼尚早的天色,并未离开,而是径直走入诊室。

  盛宁让姜上靠卧在自己身上,许大夫拿来药和水,姜上双眼凹陷,昏睡不醒,喂进去的水,顺着唇角流下。

  许大夫叹息:“生死就一念之间,一心求死的人,即便有神药,也是妄然!这么大个人了,生了病还不愿意吃药,活着不好好活,闹得命都快没了,亲者痛仇者快,图啥啊!”

  这话,意有所指。

  盛宁听进去了,她红着眼,伸手抚着姜上烧得通红的脸,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上郎,我什么都不管了,只要你活下来,我跟你走!我们去江南,你说过江南下雪时极美,马上入冬了,你要带我去看的!”

  “你要当父亲了,你忍心我们的孩子变成遗腹子吗?他以后要怎么在这世上立足?”

  “你说过你不惜代价,娶我为妻的,你怎能言而无信?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盛宁的眼泪流个不停,温热的泪,一颗颗划下脸颊,砸在姜上的眼睫,变得冰凉。

  姜上轻轻煽动眼睫,一时没力气睁开眼皮,干涸起皮的双唇一张一合:“真的吗?”

  他紧紧握住盛宁的手,用力撑起身子,扭头看向她,病重的眼底混沌不明,却带着深不见底的希冀。

  迟迟等不到盛宁回答的姜上,喉中低鸣出声:“你不要骗我!”

  “赶紧,先把药吃了!”许大夫油盐不进,极煞风景的,打破有情人的泪眼相对。

  盛宁接过药,塞进姜上的嘴里,转头取水的功夫,被姜上攥住双肩,接吻时,她尝到了药的苦涩,却甘之如饴。

  “现在年轻人,真是不知羞,我还在呢,就这么迫不及待!”许大夫尴尬的捂着脸,拉着同样无措的姜柟出了诊室。

  关上诊室的门,陈宴礼急问:“许大夫,姜上如何?”

  “刚吃下药,据说袁药师这药能起死回生,还得观察观察,就住在这吧!我随时关注!”许大夫说完,便转身离开。

  陈宴礼松了口气,因为一线生机而带上些许笑意,看了姜柟一眼,欲告辞,却听她说:“陈大人,今日可否有空?”

  陈宴礼略感诧异,点头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行至一侧无人的诊室,陈宴礼犹豫了下,没有关门。

  八月好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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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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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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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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