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你风尘仆仆的,还未去太极殿面圣吧?”皇后粗略打量了一眼谢昀,火气又旺了几分。

  谢昀嗯了一声,装腔作势道:“我带着述儿没法面圣,就想着把述儿先送过来,再去见父皇!”

  “真是找了个好借口!”皇后冷啐一声,“孩子送到了,快去见你父皇吧!”

  “好!”谢昀拉了一把姜柟,轻声道,“你也不说送送我。”

  “!!!”皇后怒瞪这腻腻歪歪的两人,鼻孔似乎都在冒着火星子。

  满宫,长乐宫离太极殿最近,有什么可送的?

  谢昀的话说得好听,但手握得死紧,姜柟被他扯着走出膳厅,一路出了长乐宫。

  午后阳光微漾,两人走在狭长的宫道之上。

  想到离开前,两人僵持的关系,谢昀心里有些吃不准姜柟的心思,反正一出帝京,他就后悔了,大丈夫怎么能与小娘子计较呢?

  这大半个月,她就是生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谢昀紧了紧姜柟的手,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说话,她先一步开口了。wWW.ΧìǔΜЬ.CǒΜ

  “六郎,杜俭死了。”

  “……”

  晴天霹雳!

  谢昀脸上笑意荡然无存,脚步顿住,不敢置信道:“怎么会?”

  “我今早亲眼看见,他吊死在天策府房梁上!”姜柟垂首低语,不太敢去看他的脸色。

  顿了下,她才继续道:“与顾家有关。”

  谢昀缓缓松开姜柟的手。

  姜柟抬眸看他,他眼眶泛红,因为哀伤,因为不能接受,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离去的背影,很匆忙。

  杜俭是在惠武帝潜邸之时,便跟在身边的人,忠心耿耿,助惠武帝登基,看着谢昀出生长大成人。

  谢昀有过众多老师,只有杜俭于他而言,亦师亦友。

  杜俭一死,皇帝伤心过度,龙体欠佳,整个太医院都聚在紫宸殿。

  早朝休沐。

  帝王盛怒,下令全城戒严,四处捕杀顾家余孽,帝京城内人心惶惶。

  当年顾家被灭,顾家军在石门关被截杀,幸存者众,其中有多少偷偷潜入帝京,不得而知。

  姜柟不知道,顾芸白也许也不知道,但秦王一定知道,甚至可能一手操纵昔日的顾家军,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伺机夺位复仇。

  一连几日,谢昀没有回东宫,连带着顾芸白也是消息全无,姜柟忧心如焚。

  这日,未时,天阴沉着,风呼呼作响,厚重的积雨云,漏不下半点光亮。

  兰青迈入九华殿,擦着额上的薄汗,姜柟赶忙迎上前,急问道:“有芸白的消息了吗?”

  “没有!”兰青摇头,“街上到处在抓人,我着人去打听,现在只要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兴许芸姑娘自个儿先藏起来了!”

  “对对,没事的,太子也不会伤害芸白!”姜柟咬着手指头,安慰自己。

  可是,谢昀那般难过,他真的不会杀顾家人吗?

  兰青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淡淡的扫了姜柟一眼,犹豫片刻,才道:“殿下回宫了……”

  在姜柟倏然看过来时,兰青才继续道:“眼下在西院露华庭。”

  姜柟怔忡片刻,推开挡在跟前的兰青,面无表情的朝西院走去。

  九华殿地处东宫中央,到西院的路也并不远。

  姜柟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

  绕过垂花门,露华庭就在眼前,分明雕花楼栋,奢华雅致,此刻落进眼里,却仿佛失了色彩。

  “殿下,我爹究竟怎么死的?他们都说是姜柟贼喊捉贼!帝京被杀了这么多人,哪个与她没有关系?哪个不与她有嫌隙?她好狠的心啊!”

  杜思思绝望的哭声,响彻院落。

  姜柟顿住脚,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远远望着屋内的杜思思抱着谢昀哭。

  “你别这样!”谢昀解开杜思思箍在他腰上的手,扶着她坐到椅子上,“姜柟是太子妃,你不可直呼她的名字。”

  “殿下,我刚刚丧父,直呼她的名字都不可以?”杜思思哭声一滞,都这个时候了,谢昀竟然还在意这个?

  “你父亲的死,与她无关。”谢昀敛着眉眼,淡定自若的回答。

  杜思思一双哭肿的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殿下有所不知,那日太子妃来,口口声声冤枉我爹与叶赫的死有关,她为了给顾家报仇,处处与我爹为难,你相信我!”

  “京兆府说,杜俭极有可能是自杀身亡。”谢昀想不通,杜俭为什么自杀?

  但是天策府戒备森严,哪怕是最顶级的杀手,也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天策府杀人。

  杜俭的屋子,也没有任何发抖的迹象。

  顾家冤三个字也像杜俭的字迹。

  真是匪夷所思。

  “不可能!我爹不会自杀!除非……”

  “除非什么?”谢昀看向杜思思。

  杜思思恍然大悟:“我爹与太子妃曾独自密谈过,回去我爹就死了,你去问问太子妃,她究竟与我爹说了些什么,逼死了我爹?”

  谢昀:“……”

  “殿下!”杜思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算投入谢昀怀里。

  “好!我去问!”谢昀起身避开,看了杜思思发髻上歪掉的小白花好几眼,实在忍不住了,便伸手将那小白花扶正。

  “你端正心态,不要总怀疑太子妃。”

  “殿下!”杜思思一把握住谢昀的手,泪眼涟涟,“我只有你了。”

  “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回去,好好问问太子妃!”谢昀猛地抽回手。

  墙沿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只余光秃秃的树干,一抹素色倩影乱入萧条秋景,沧桑如年老失修的画,让人心头一紧。

  “我来送杜俭遗物!”谢昀简明扼要的表明来意,拉过姜柟的手,掌心僵硬且冰凉的手,他瞪了兰青一眼,“天冷了,竟也不知道给她加件大氅?”

  “殿下,你别走好吗?”杜思思追出来,久未进食,一时情急,在门槛处绊了一下,摔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侍女将杜思思扶起来,她凄惨的望着谢昀,渴望他留下陪她熬过丧父之痛。

  太惨了。

  姜柟反手握住谢昀的手,急道:“你先听我说,我就问两句话就走,不打扰你……们!”

  “???”谢昀双眼一眯。

  “芸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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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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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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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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