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气冲冲的走,带着万夫莫敌的气势,仿若此生不再见一般。

  下了朝,又舔着脸回来,他换了常服,亦步亦趋的跟在姜柟的身侧,像盯犯人一样盯着她。

  但凡她开个衣柜,挑个钗子,他都要酸一句:“你实在想去,我也不会拦你!”

  “不带我也没事,我不怪你,谁让程令扬没请我呢。”

  “陈宴礼跟程令扬何时有的交情?八杆子打不着的人,请他干什么?”

  “他不请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去?我去了他保不齐明年就步步高升了!”

  听着谢昀的碎嘴,姜柟忍不住取笑道:“你今天无事?”

  谢昀眼眸亮了亮:“你说巧不巧?明日大周使者才进京,今日恰好有空!老天都叫我今天要陪你!”

  “哦……”

  姜柟神色不变,淡定自若的挑了件素雅的衫裙,在谢昀寡淡的目光之下,走入内室更换。

  天色渐暗,姜柟装扮一番走出来,人淡如菊,让人眼前一亮,谢昀的目光倏然转为哀怨。

  “你不是说你也不去吗?说话不算话?”谢昀腾地一下站起来,急了。

  姜柟笑眸漾漾,睨着他:“你不是艘鹩医爬愣徙不拦我吗?”

  “……我不拦!怎么可能拦你呢?你嫁给我是自由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管!不能管!”

  谢昀话说得漂亮,但高大的身躯往那门上一站,堵住了出门的路,眼神飘忽不定,耍赖到底。

  “娘!”

  叮咚牵着谢述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谢述开心的敲了敲谢昀堵门的腿,笑问道:“舅舅成亲,芸白她去喝喜酒了,我们也可以去吗?”

  “你娘她不想带我们去!”

  谢昀回身抱起谢述,一大一小耷拉着脸,睁着同样哀怨的眼神,紧盯着姜柟,用眼神遣责她。

  “娘,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带爹就算了,怎么能不带我?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命根子吗?”

  谢昀瞪了谢述一眼:“会不会说话?!”

  姜柟捂脸笑出声:“谢昀,你这样,被外人见了,要被笑掉大牙!”

  话落,她推开谢昀,径直走出去。

  “我又不会对外人这样!谁敢笑我?”谢昀抱着谢述跟上,一本正经道,“外人笑就笑吧,总比你跑了强!”

  姜柟诧异的瞥向谢昀:“你是有多不自信?”

  “你是不知道你有多招人惦记!你说三年前那些都是假的,三年后你回来,甚至我们成婚,你可曾真心对我说过,你喜欢我?”谢昀越说越激动,黑眸波涛涌动,像触到了什么,散成碎光。

  “三年前,喜欢我,想我,要跟我永远在一起,你可是张口就来!那时候嘴巴怎么那么甜?我喜欢听什么你说什么!”

  姜柟脚步顿住。

  晚霞满天,余光斜照而下,勾勒着他高大的影子打在墙上,将她整个人都笼在阴影之下。

  “你跟陈宴礼相看过一次,你就喊他三哥?是不是对你来说,这么亲昵的喊别的男人,都很容易?”

  “谢昀,你别太过分!”姜柟生气了。

  “恼羞成怒吗?”谢昀神色冷凝,“你对谢霖,真的爱过吗?”m.χIùmЬ.CǒM

  谢述夹在两人中间,瘪着嘴,委屈道:“我不去了,你们别吵架!不许吵架!”

  说着,一手便拍到了谢昀的脸上,他浑身一激灵,眼底聚是不可置信。

  姜柟愕然不已,连忙此忱Фタ蓁栈昀怀中抱走谢述,母子俩落荒而逃。

  出了东宫,姜柟没敢去雨花巷喝喜酒,生怕谢昀发疯,跑到别人的婚宴上大声质问她,爱没爱过谢霖,为何要喊陈宴礼三哥?

  那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暮色渐浓,朱雀大街,行人如织。

  路边的小摊子,谢述捧着新买的小兔灯玩,摊主端了三碗馄饨上来。

  叮咚喂谢述吃馄饨,见姜柟神色蔫蔫,用勺子搅着馄饨,皮都搅烂了,也没见她张嘴吃一个。

  “娘,再搅下去就烂啦!不好吃了!”谢述提醒。

  姜柟微怔,这话听着似曾相识。

  “柟儿,再搅下去就烂了,不好吃!你若不爱吃,小舅舅下回不带你来了!”脑中响起顾润的声音,遥远且模糊,她抬眸看了看四周,目光定在摊主的身上。

  忽然记起来,这家小摊,是顾润生前最爱吃的馄饨摊。

  “郎君又来买馄饨?”摊主热情的招呼着站在摊前的客人。

  “是啊,我女儿吵着要吃!”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摊前,笑着回话。

  姜柟如坠冰窖,目光落在买馄饨那男人的身上,迟迟移不开视线。

  那男人的声音,身高背影,与顾润有七成像。

  “小舅舅。”姜柟木然的起身,走到那男人面前。

  那男人扭头看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子映着夜色中烛火的微光,一闪而过,随即带笑的眼弯起,轻声问道:“你在叫我?”

  姜柟一秒回神。

  顾润早就死了,死得惨烈,尸骨无存,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啊!

  这个男人只是声音像,身形也只像了七分,他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倒,哪有顾润那般结实强壮。

  “对不起,是我认错人了!”

  摊主包好了馄饨递给男人,男人礼貌的道谢,牵着女儿离开。

  姜柟暗自又看了许久,开口问摊主:“这人是谁?你可知他家住何处?”

  摊主目露戒备的看着姜柟,不愿说,却在姜柟掏出一锭碎银之时,笑着回道:“他是东宁公主的新驸马,前些日子刚回京,如今住在北辰王府!他特别爱吃我这里的馄饨,每日都来!”

  摊主掂了掂碎银,把知道的全说了。

  姜柟眉眼低垂。

  当年年逾五旬的番邦王亲自来京求亲,皇帝舍不得亲生女儿,便封了北辰王家的东宁郡主为东宁公主,前往番邦和亲,据说东宁公主教番邦人养蚕织布,种谷种菜,番邦人得以温饱。

  和亲之后,保西境十年太平!

  番邦王死前,下了恩旨让思乡的东宁公主回南梁,谁知她在西境遇着良人,火速成亲生女,此次回京,不知皇上会如何发落。

  谢述逛累了,姜柟也没了兴致,满脑子都是东宁驸马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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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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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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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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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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