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柟目光投在远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不言不语任他拥着,只一双幽暗的眸子,似堆在角落蒙了尘的明珠。
忽然,姜柟像是回了魂,浑身一僵,转身投入谢昀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累极了闭上眼。
“六郎,我这种人招惹不得,你若负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柟心里很是矛盾,又想与他亲近,又怕与他亲近。
女人声音很轻,却字字似有千斤重,埋在他胸口上的模样,像只收了利爪的小猫,温顺粘人,极是难得。
“我若负你,我必挥刀自宫!”
“……”
姜柟怎么听着,感觉谢昀这话里隐隐有几丝兴奋?
微澜的眼波,迅速又黯下去。
男人总是很轻易的就把承诺说出口,往日她总觉得自己超脱于红尘之外,任何情感都无法打动她。
此刻顿悟,原来她也爱听情话。
哪怕他只是哄她,她亦感到心头暖流遍布全身,可疗愈一切伤痛,这感觉让人沉溺迷醉,不愿醒来。
今夜,她像漂浮于大海没有归途的孤舟,太想要有人能无条件,将她捧在手心。
想放任自己随心一次。
身子被打横抱起,放至床榻之上,他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与她相拥而眠。
大街上的更夫敲过竹梆子,已是四更天,鸡鸣声起,姜宅的下人们聚在后院忙碌。
兰青蜷缩在屋门后方,听到有人缓步下阁楼的动静,猛然惊醒。
抬眼一瞧,谢昀已行至跟前,避无可避。
“太子殿下。”兰青扶着门,拖着一条伤腿起身,一瘸一拐地替他开了门。
院外凉风骤然灌入,兰青打了个哆嗦。
“谁干的?”
兰青垂首,揣摩着谢昀这话的意思,低声回道:“秦王。”
谢昀眉光一凛,垂眼整理着袖口,漫不经心的接腔道:“因为姜媛?”
“是。”兰青恭敬作答,生怕谢昀与姜家人一般,因此事对姜柟横加指责,及时道,“姜柟真是可怜,姜媛做下的事不能原谅!”ωωω.χΙυΜЬ.Cǒm
顿了顿,兰青语带怅然道:“但她如今,能得太子殿下垂爱也算是一件幸事,倘若太子殿下不能从一而终,便是伤她,不如一开始就离她远一点。”
敢教训太子,属实是逾矩。
兰青欲杀太子,却从天策府中逃出,如今再遇太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打算活了。
人之将死,有些话就不得不一吐为快。
“她救你一命,你倒忠心,敢以下犯上?”谢昀冷笑,心头疑窦渐生,反问,“你不恨我了?不打算为你妹妹复仇了?”
“罪在姜媛,太子殿下也是受害者,之前是兰青冒犯了!”兰青赶忙跪下。
谢昀没再说什么,压着的眉眼闪着丝丝寒意,抬脚没入夜色之中。
天阴沉着,光被乌云遮住,似乎蕴着一场大雨。
玉漱院。
未嫁的姑娘们聚在姜媛的闺房内,吱吱喳喳的笑闹着。
姜媛身着喜袍,浑身疼极了,一夜未睡,脸上依旧绽着灿烂的笑,画上精致的妆容,一点也瞧不出不妥之处。
仿若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不真实的一场梦。
入王府为侧妃,说破了天也就是个妾,王府的下人抬着小轿,悄无声息的前来,路上甚至没有敲锣打鼓。
谢瑾没有亲自来接。
姜家这边也并没有大操大办,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姜媛挥泪,拜别祖父母,老太太拉着姜媛的手,无言落泪,心疼不舍盈满眼眶。
成群的奴仆,丰厚的嫁妆还是吸引了众多艳羡的目光。
顾芸白立在秦王府后院角门等候已久,看着一顶小轿遥遥而来,恨得牙痒痒,一手搭在腰间的短刃上。
无论是为了秦王,还是为了姜柟,顾芸白哪怕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把姜媛给杀了。
就在这时,半路上突然跑出两个妇人,拦住小轿。
“媛儿,你快点去救救你外祖父和大舅二舅吧!巫蛊之术是要灭族的啊!”
“媛儿,你说过你有办法救我们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我们做那么多都是为了你啊!我娘家也在受审之列,一旦被定罪,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小轿被拦下,两个妇人冲进轿中,将姜媛拉出来,声泪俱下的哭求。
“大舅母,二舅母,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今日成婚啊!”姜媛目露慌乱,拉扯过程中,背上伤口崩裂,鲜红的血浸染火红的喜袍,倒也让人瞧不出什么。
“事有轻重缓急,太子殿下今日率三司会审,全因在城南善堂之内发现巫蛊邪术!我们邹家何其冤枉?!”
“媛儿,当舅母求你了!只有你能救他们了,哪怕判个流放,也好过抄家灭族啊!”
邹家两个舅母实在是没法子,当街下跪,朝着姜媛磕头。
姜媛被吓得手足无措,身边越聚越多的人。
南面,一阵喧闹,浩浩荡荡的人举着白布横幅,上面写着:“铲除巫蛊,焚烧恶女。”
来者是城南百姓,各个横眉冷眼,见到一身红衣的姜媛,更是怒火冲天。
见状,姜媛顾不得许多,撞开人群,迅速往秦王府角门跑,却在一脚踏入角门前,被人抓住头发,往外拖。
姜媛跌倒在地,一群人围着她拳打脚踢,发泄愤怒。
“恶女!滥用巫蛊,该死!”
“亏得我们以前还当你是菩萨心肠,我呸!”
越来越多人往姜媛身上吐口水。
以前姜媛办善堂有多受人夸赞,现在就有多面目可憎。
顾芸白目瞪口呆,有被这情形吓到,退了又退。
秦王府护卫队从角门而出,推开闹事的人,姜媛昏在地上,身上伤口崩裂,血流一地。
两个嬷嬷迅速拖着姜媛回府。
顾芸白往王府看了一眼,陈静姝立在门内,指挥着下人安置姜媛。
城南百姓不肯走,聚在秦王府门前,高举白布横幅,大喊:“严惩恶女,以正律法!”
邹家两舅母神情决然,跪在秦王府门前不起,时不时被余怒未消的城南百姓,戳一下脑袋,踹一下肩。
秦王府位于朱雀大街,是帝京的中轴街,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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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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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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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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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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