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趁着夜色,跑出了农庄,在半山腰停住,山脚下的村庄火把燃起,远远望去,像是火蛇卧在脚下。ωωω.χΙυΜЬ.Cǒm
是县衙的人来了,来的人很多,火光几乎占满了整座农庄。
谢六脸沉如锅底,从这一路走来,几次险象环生,看来背后确有人借势搅动风云,欲除他而后快,手上一使力,车轮在林间小道狂奔。
月夜寂静,马有些畏惧山林深处,不敢再深入,谢六只能驾着马,停在了隐蔽的大树底下。
车厢内很安静,夏日蚊虫多如牛毛。不稍多时,他就被叮得满脸包,为了打蚊子,自己甩了自己好几个巴掌,整个人异常的烦躁。
“你要不要进来躲躲?这里头燃着道长给的药香,可驱蚊!”姜柟声音很低,却极尽温柔。
谢六心里不痛快,但实难忍受蚊虫叮咬,掀了车帘,倚靠在车门头。
两人距离有些远,静默无言,但又都知道彼此并未睡去。
良久,谢六开口问道:“你与谢霖怎么回事?你真那般喜欢他?喜欢到什么都可以不要,执意嫁去那么远的南凌?你从小长在帝京,吃得惯南凌菜吗?”
语气稀松平常,仿若只是闲来,随口一问。
“.”姜柟沉默。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人脑袋发蒙,不知道如何作答。
其实她也想不通,为何与谢霖会走到如今这地步?
二人刚成婚那会,即便有李寒玥从中作梗,但也算是相敬如宾,直到她怀有身孕,因为成婚一月,孕三月,有人说她不知检点,有人说他捡了双破鞋,甚至有人说她怀的不是他的骨肉。
他是那般要脸面的人,从此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冷漠,变得喜怒无常。
他信谣言,不信她,可是他们不是早在成婚前,就已经珠胎暗结了?
起初她也逼着自己向谢霖献过殷勤,但自从她知道李寒玥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后,她便再也不争宠,只想偏安一隅都做不到。
他每每在外头喝醉了酒都会来她院中,发一通脾气,砸一堆东西,说一些她听不懂的南凌话,最后被李寒玥拉走。
“不想说算了!”谢六赌气,侧过了身,背对着姜柟。
“不是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谈不上多喜欢,他们都说我与谢霖有染,名声毁了,只能嫁给他,女子嫁了人,心自然就跟着嫁了!”
“他们说你就信?你是失忆,不是失了脑子!”谢六语带怒气。
“我自然信,我家里人总不会骗我害我!万般皆是命,哪怕他待我不好,也是我自己造下的孽,怨不得旁人。世间男子多薄幸,即使换个人,只怕也是一样的吧!”
谢六忍不住笑出声,回过身瞪着她:“真希望你找回记忆以后,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柟听得一头雾水。
谢六冷哼一声,再次转过身,背对着她。
“你是雍王家的世子,还是北辰郡王家的?我与你从前可认识?”姜柟满腹疑问,这几天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两家灰鹩医爬愣嶙国戚。
她虽出身世家名门,但早年母亲与父亲和离,她随母亲长在市井之地,与京中世家公子少有来往。
“谁会认识一个没有脑子的白痴?”
“.”
*
咸水城,四通八达,是南北交界之地,重兵把守。
夜幕降临前,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吱吱呀呀的停在客栈前,马车实在是太破,顶篷已经摔没了,车架子七零八落,看起来快要散架。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小童,俨然像是一家三口。
男人摔得鼻青脸肿,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有门槛,你慢点!”
想到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马儿跑断了腿,途经一家猎户门前,本想讨口水喝,却被猎狗狂追,谢六整个人像被炮弹发射一样飞出去,头朝下栽在小山坳里,摔了个狗吃屎。
屁股被狗咬了一口,若不是猎户正巧下山,谢六恐怕还得跟狗搏斗一番。
当时有多惊险,现在姜柟就有多忍不住想笑。
“你还有脸笑?自从遇到你,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倒了八辈子血霉!”谢六脸肿着,话说得有些含糊,像嘴里含着一块石头。
一路上,吃不好穿不好也便罢了,摔倒受伤都是常事,山里人家家户户都养狗,姜柟杀人都不怕,倒是一见到狗,就吓得浑身发抖。
光是跟狗逞凶斗狠,就有三回!
就连去河边喝口水,都能碰见小孩在上游尿尿。
真的,他这辈子没这么惨过。
难道姜柟是什么天煞灾星不成?
掌柜打量了两眼,笑问道:“客官住店?要一间房?”
“不!两间!”姜柟摇了摇头,多此一举的解释道,“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
“.!”谢六。
“.?”谢述。
两人齐刷刷的睁大了懵懂的大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姜柟,表情近乎一模一样。
谢述率先反应过来,对着谢六笑喊一声:“舅舅!”
随后,又献媚一般,扬起笑脸,补了一句:“舅舅,述儿棒吗?”
“棒!”棒你个头。
谢六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在了谢述的脑门上,谢述乍一看谢六那摔得不成人样的脸,脸一下子就垮了。
“好勒!两间上房!客官这边请!”小二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这会,不省吃俭用了?”谢六低声问道。
“明天就能到帝京了,自然不必省了!我知道你拿天策府的令牌,向道长要回了金子,够我们吃香喝辣好久的!”
姜柟眉开眼笑的模样,明媚如风。
谢六一时晃神,没注意脚下,踩了个空,若不是姜柟及时搀住他,险些栽倒在地。
“舅舅,你脸怎么肿成了猪头?多难看呀,道长说你浑身上下,就一张脸生得好,如今连脸都没了,这可如何是好呀?”谢述说得一脸认真,眼泪说来就来。
“娘,给舅舅请个大夫吧!”谢述伸手拉了拉姜柟的衣摆。
“我没事,你倒也不必如此关心我!”谢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一口一个舅舅,叫得顺口无比,落在他耳里却刺耳得很。
比那句爹,还要刺耳。
谢述无论叫他什么,他都不喜欢,综上所述,他并不喜欢谢述,一点也不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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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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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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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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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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