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他们感觉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原本用来耕地的锄头,拿来砍柴的镰刀,统统摇身一变成为了反抗者的武器。尽管那些武器又钝又涩,尽管他们穿着粗劣的麻布衣裳,有的还袒露着胸腹,但是一锄头一锄头一镰刀一镰刀的总算砍透了军士的铠甲,一道道由死去之人堆砌出来的城墙,成为了他们向前冲锋的阶梯。
益州的民变来得猝不及防,这让原本能轻松的指挥着几千士兵踏平一座座山匪流寇的钟离翊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
他不忍看到一遍冲杀之后满地的残肢,更不忍看到那些从军士农民身体里流出来的一样的鲜红的血液浸入大地飘入河湖。
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先前看的那些兵法好像笑话一样,字里行间都在笑他这个无知的人,你一个人的双手,能沾满天下人的鲜血吗?
因此当朝廷那道剿寇不利的圣旨下发到郡里的时候,钟离翊居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朝廷因为他们对待自己的子民不够残忍且冷酷罢免了他们的职位,新近派发过来的领兵将军就不一样了,他残忍而暴力,他和他带来的一万甲士只是机械般的装填弓弩然后对着面前袒胸露腹拿着镰刀锄头柴刀的乱民一遍遍的射过去,等到前方倒下了无数的尸体,等到他们面前再看不到一个活人的时候,那位姓王的年轻儒雅的将军就提起披风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尽量的不让血沾到自己华贵的靴子上。xǐυmь.℃òm
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好像杀光了那些敢于反抗他们的人,他们像赶着羔羊一样把剩余的人赶到那些刚刚埋进去无数尸骨的田地中,让他们像以前那样辛勤的耕种,也许被血浸透了的土地来年会有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收成吧。
朝廷更换了新的刺史和郡守,至于钟离翊的老丈人,那位姓荀名讳字自忠的老太守大人,则用尽了毕生保全下来自己唯一的女儿和女婿,慷慨且坦然的赴死去了,即便他被押解上京城的时候全然不见一个老百姓哭着挽留,或许那些哭声都化作了几十万冤魂随他一起向北而去了吧。
这时候钟离翊好像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高祖皇帝统一了天下以后要将那原本统辖一州的州牧官职改为了刺史。
都说这颍川是龙兴之地,而颍川郡达州县更是祖龙之地,此刻这位曾经二十岁中了探花本该有着大好前程的中年男子幽幽的睁开眼睛。
他手中的竹竿被一扯一扯的拉弯了下去,见野先生提起鱼竿,将那尾尾巴泛着金光的鲤鱼提出水面,又是一条大鱼。
他在这条溪里垂钓了十几年,仍是这般大的鱼。
见野先生慢悠悠的将那尾鱼放进篓中,然后慢悠悠的提起来,在夕阳的映衬下慢悠悠的往回走。
远远的他看见那三间茅草小屋升起袅袅青烟,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一定又采回桑叶喂养过那一张蚕纺完了一天的纱线做好了晚饭等自己回去。
他一面看着三间简陋的草屋一面慢悠悠的往回走,这不禁又让他想起来那个把这三间小屋送给他的老学究。
那人自号阳山先生,算是他的又一个老师,阳山先生鹤发童颜,一头雪白的银丝每次都能在太阳下面映出金光。
阳山先生告诉他这世上万物都应该有“理”,世间生息法则也应以“理”恪之。
彼时见野先生还不是见野先生,还不明白什么叫“理”。
只是此后那位阳山先生把三间草庐送与他后大笑着离去,再后来渐渐有人前来拜访探望,他们有那些学究大儒,有的是迷惘秀才,在一次次的探讨研习中,在一次次辩而敏思中,见野先生才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理”,什么是“道”,什么又是“道法自然”。
正所谓一通则百通,他也逐渐明白了哪怕兵理,佛理,儒理,道理,终究逃不出一个“理”字。
从此见野先生便成了名声在外见野先生,成了十几年不曾踏出这片幽谷的见野先生。
人常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朝,大隐隐于市。
见野先生却深知“隐理”,于野于朝于市全逃不过“隐理”。
待到走近草庐见野先生才慢慢收回来思绪,等他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屋里早就摆好了酒菜,一桌人都坐在桌前等他,只有那老乞丐一手擎着酒壶一手抓了一把毛豆全然无所顾忌的饮着。
妻子荀氏见状隐隐向他投来歉意的眼神,见野先生却示意她没有什么,然后微笑着走到桌前坐下,招呼众人一起吃饭。
老乞丐仍是饮饱了酒倒头就睡,只不过这次那女子和小孩主动帮荀氏收拾碗筷时见野先生才了解一些,原来他们是从齐州来的,女子叫云湄,小乞丐姓曹名规,才十三岁不曾表字,他们一人称呼老乞丐为师父一人称呼老乞丐为祖爷。
他们只说与老乞丐几年前相识,那老乞丐传女子些武艺防身,却教小乞丐兵法义理,老乞丐三月前带着他们一路直奔此处而来,至于其他的也并未多言,反教见野先生啧啧称奇,同时也定下心中猜想,这老乞丐虽然看起来不似靠谱,但终究不算坏人,留他们多住几日倒也无妨。
晚间他便将此话跟妻子说了,荀氏说道:“妾虽不曾像夫君那样饱读诗书,但是亦曾在家府中习得礼义之理,夫君在外人眼中是为贤人,既有意接济他们,将那房让与他们孤老又何妨,只是妾身恐怕劳苦了夫君身体。”
见野先生将糟糠之妻搂入怀中,喃喃道:“钟离翊十八岁娶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于是一连七日早晚做饭叫上三人同吃同住,只是那老乞丐数日只是饮酒便睡,反倒与那女子孩童愈加相熟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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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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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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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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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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