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动动身体,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在两边的椅子扶手上,动弹不得。
一股浓烈的药香味,祁宋开始转动大脑,思考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应该不是医院,不然不会把他绑着,而且空气中似乎是中药,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突然一双手猛的把他绑在眼睛上的布条拉开,剧烈的光亮刺激到他的双眼,他生理不适,一下涌出些泪珠,半天都睁不开眼。
慢慢尝试睁开眼睛,一张小孩子的脸映入眼帘。
这小孩估摸十岁左右,个头矮小,脑袋都剃得光光的,只在后脑留了一个小辫子,穿着花里胡哨的布衣服,身上银饰比较多,看起来应该也是比较有钱的少数民族。
而周围好像是一个大房间,只有一扇小小的高窗,被铁杆焊死了,房间内什么都没有,只有面前一个火坑,熊熊烈火正在燃烧。
小孩看见祁宋醒了,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赶紧一边跑出去,一边大喊:“婆婆!男人醒了!”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老女人跨进来,不一样的是,女人头上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远看就像巨大的电饭锅。
老人见祁宋醒了,又掉头回去,拿了一个被细心盖住的坛子,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刀。
祁宋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发出嘶哑得不行的声音,低沉平静:“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做什么?”
老人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撩开他的袖子,露出白白的皮肤,祁宋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原本干净的皮肤上,多了几道刀割的伤口,有些由于时间较长,已经长出薄薄的一层疤。
最后,老人又在那些旧伤口下,新割开一道,祁宋想挣扎,但是绳子绑的很紧,他的手根本躲不开,最后鲜红的血液流出来,老人这才及时打开坛子,让鲜血滴进去。
做完这一切,老人才慢悠悠跟那个小孩嘱咐:“小梦,看好这个人,不然你的阿三就没有吃食了。”
被唤小梦的小男孩唯唯诺诺的点头,祁宋发现他好像也很害怕这个老女人一样。
等那个女人一走,小梦拿起布条还想将祁宋的眼睛遮上,祁宋赶紧发话:“你为什么要给我的眼睛遮上?”
小梦似乎是很久都没有和陌生人说过话,顿感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结结巴巴回答他:“因为……因为阿婆说怕你看到我们的模样。”
祁宋歪头,很有耐心地回答他:“可是我已经看到了,你现在在遮上也没用了。”
小梦这才拍拍额头,恍然大悟:“对哦。”
祁宋心想应该可以从这个小孩入手,了解自己的情况,便放缓声音,温柔地问他:“小梦,能告诉哥哥,你们为什么要抓我吗?”
“阿婆说,要让你来喂阿三。”
小梦非常单纯,直接就说了出来。
“阿三是什么?”
“阿三是我阿婆喂的蛊虫,只是比我的小七要小。”
祁宋心里疑问越来越重:“小七又是什么?”
小梦似乎很难跟他解释,眼睛转了转,便一溜烟跑出去,拿了一个跟老女人类似的坛子,然后说:“小七跟你长得很像,我给你看。”
小梦难得遇到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宠物,迫不及待地打开坛子,凑到祁宋面前。
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祁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恨不得马上逃走。
里面,是一条手指粗的青绿色的蛇!
小梦没发现祁宋的害怕,还以为他是激动,于是更兴奋地给他介绍:“小七已经把小八和小九吃了,所以颜色就更好看了。”
“小八小九是……”
“是小七的同类。”
祁宋从来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蛇吃了自己的同类?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会养这些鬼东西!
小梦仔细看了看祁宋的脸,有些犯了花痴,说道:“大哥哥,你看小七是不是和你很像,皮肤滑滑的,一点瑕疵都没有。”
和一条毒蛇长得像,到底是祁宋的荣幸还是不幸,看到这个小孩年纪轻轻就如此狠毒,祁宋也不太客气,直接冷冰冰地问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小梦刚想回答,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传了进来。
“苗疆人。”
熟悉的声音让祁宋身体一震,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脸上的刀疤非常明显,祁宋眯眼,他清楚得记得,这是他当初留上去的。
裘异人朝他走过来,极具压迫感,冷笑:“祁警官,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落在我的手里。”
祁宋只惊讶了一瞬,便很快隐匿在冷漠的双目里。
“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裘异人并未激动,而是上前一步,一拳狠狠地打在祁宋左脸,促使他不得不偏过头,整张脸瞬间没了知觉,舌头微微舔到了牙缝里流出的血腥味,尽管如此,刘海下依旧是那双倔强到骨子里的双瞳。
“不知道时间长了以后,祁警官是不是还能保持这种优雅。”
说罢,拿出一个针管,蹲在他面前,无比可惜的看着这张脸,他很期待,如此清冷的脸后面如果变得狰狞会是什么样。
“祁警官,你追了我裘异人这么多年,无非就是想得到这个东西吧。”裘异人将手里的针管在他面前晃了晃。
祁宋只需一眼便知道这个是什么——
裘异人走私的毒品。
冰冷的眸子里总算露出些许慌乱,祁宋挣扎得更剧烈,这种东西一旦染上,他就完了。
裘异人忽视了他的挣扎,撩开满是伤口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打了进去,随着液体慢慢注射,祁宋从慌乱最后变成绝望。
裘异人伸手抓住祁宋的头发,狠狠往后撞在椅子后背上,祁宋感觉到后颈都快断了,撕心裂肺的痛。
裘异人眼睛闪着不一样的光,笑着说:“祁警官,凭你的意志力,第一次应该不会上瘾吧?不过没关系,我们时间还长,你的同事们,现在估计在给你准备入棺仪式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还在这样的地狱里,遭受何种痛苦,我们来日方长。”
比身体更绝望的是心里的绝望,祁宋已经能想到张一阳看到自己假遗体的那瞬间,会崩溃成什么样。
他那种人,一定不会安分的,要真的知道他死了,一定会闹翻整个地府都要把他挖出来。
他做傻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张一阳在梦里一直半睡半醒,额头全是汗,浑身抽搐,一旁的十一已经为他擦了第十遍身体了,虚汗一直都没下去,不仅如此,张一阳还发了高烧,嘴里已经开始讲胡话。
胡大慰甚至为他办理了最高端的病房,请了最好的医生治疗,可张一阳这一昏迷就是三天,什么药都没用,连医生都不清楚他是什么引起的高烧,只能靠他自己了。
可是祁宋的尸体不能放太久,法医鉴定以后就得尽快入棺,举行丧礼,警局的人都知道张一阳和祁宋的关系,他没醒,他们也不敢动祁宋的遗体。
胡大慰已经好几天只喝水不吃饭了,最多扛不住的时候就吃点水果,他要是也倒下了,就更没人为祁宋办理后事了。
这会儿已经有些扛不住了,一下晕晕乎乎差点摔倒,幸得十一扶住了他,担忧地说:“胡警官,这里有我在,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好好吃点东西吧。”www.xiumb.com
胡大慰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这么久时间和张一阳祁宋的相处,对他们的感情也渐渐越来越深,对他来说,这两个年轻人就像他的弟弟一样,需要被人照顾,发生这种事,他反倒不可以临阵退缩。
“不了,张天师现在这个样子,祁宋又……”胡大慰顿了顿,眼里有些湿润:“我至少能让另一个人活好一点,我的良心才安。”
十一也没在阻拦他,由他去了,转身去接新的水,打算再给张一阳擦擦身体。
祁宋已经被从椅子上松绑,放在了地上,身体下只用了一块草皮垫着,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逃走了,不知道被注射了多少次毒品,他全身像被虫子一样撕咬,额头上全是汗。
不安,恐惧,焦虑充斥着他的神经,怎么都甩不掉。
不仅如此,胃里翻江倒海,每隔一个小时他都要痛苦地爬起来呕吐,整个房间都是恶心刺鼻的味道。
那个疯婆子依旧每天来割开他的手臂放血,清理祁宋的工作就落在了小梦身上。
每次看见这个警察脸色苍白,嘴巴被咬破,浑身抽搐,小梦就无比害怕,心揪着的痛,他虽然也见过他的爸爸裘异人抓过其他人来这里注射毒品,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像祁宋这样看起来这么可怜。
小梦知道他很难受,清理完他的呕吐物以后,只能用毛巾擦着他的脸,跟他说话:“大哥哥,你忍住,阿爸说这个东西前期会很痛苦,后期就会很舒服了,只要挨过去,你就会感觉好一点。”
祁宋猛的睁开眼睛,痛苦已经让他产生了幻觉,仿佛眼前这个人就是裘异人,一把狠狠捏住他脆弱的脖子,苍白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扭断小梦的脖子。
“放……放我走……”祁宋意识不清,只能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因为难过痛苦到极致,微微带了哭腔。
小梦心软了,他实在不忍心这样好看又温柔的小哥哥被阿爸这样对待,尤其是看到祁宋眼角的泪珠。
艰难地点头:“大……大哥哥……我……我放……你走……”
老婆子和裘异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今天都出了门,所以只有小梦在家,他拿了自己阿爸的衣服给祁宋披上,开了大门的老锁,便拉着祁宋往村子外面跑。
祁宋染了毒品,又每天被放血,裘异人每次只给他两个饼作为吃食,此时已经浑身没有力气,但也知道这个小子是在帮自己,尽管意识有些不清,还是用尽了力气跟着他跑,一路他还不忘记观察地形和风貌,发现他好像处于一个苗寨里,这里的建筑都是木质的,吊脚楼巨多,村子里的人只要是老年人都用布包着脑袋,路边还有很多神婆摆着铁盆在烧蛋。
来往的人看见小梦似乎也不惊讶,看样子都是熟人。
他们不知道跑了多久,穿过了几个山头,直到他们进入了乱葬岗,祁宋站在山头,冷风吹过,他很感激小梦还给了他一件外套,回头一看,整个村子都被四周的大山包围,只有盘旋的小路穿过山头与外界连接,小路甚至连车都开不进来。
原本应该是犹如桃花源一般的村寨,此刻在祁宋眼里犹如魔窟,时时刻刻想伸手将他拖进去。
“小哥哥,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快跑吧,越远越好。”小梦拉拉他的手,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很不舍。
祁宋紧了紧外套,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露出很温柔的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留在这里,这辈子你都出不去了。”
小梦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抠着手指:“阿婆说,外面的人都是坏蛋,出去会被欺负,留在这里,跟着她,以后做一个优秀的蛊鬼是我的梦想。”
祁宋内心受到触动,有些心疼,问他:“那你觉得我是坏蛋吗?”
小梦马上坚定的摇头:“你不是,你长得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我喜欢你,你不是坏蛋。”
祁宋笑着告诉他:“外面的人很多都跟我一样,不全是坏蛋的,这样你也不想出去吗?”
小梦慢慢埋下头,望了望自己的村子,又望了望大山的尽头,沉默不语。
祁宋知道,他从小受到的熏陶就是封建的,逃不开这样的枷锁,便没有再劝说他,再次摸摸他的头,站起来。
“小梦,保重了。”
转身就朝着大山远处而去,小梦伫立在原地,久久不肯离开,祁宋似乎不仅仅只是他喜欢的大哥哥,更是他对外界的向往。
他正感伤可能以后都见不到祁宋了,没想到突然一声枪响,惊起树上的飞鸟。
祁宋单膝跪地,左腿膝盖被子弹打穿,正流出奔涌不断的鲜血,他愕然地看着面前的裘异人,心里再次陷入绝望。
“祁警官,可别一直挑战我的耐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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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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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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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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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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