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他,心软了怎么办。
也没什么好心软的,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总有一天……
恶灵就是恶灵。
七扇紧闭双眼,感觉相厌指尖轻轻抚上她的手,轻且柔,丝毫没有刚刚的凶相。
或许痛让他清醒了些。
那……便更不能睁眼了……
如果他知道是自己杀了相晨,一定……很难过吧。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七扇感觉匕首越来越紧,有被推出的趋势,想到相厌的恢复力,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能迟疑不能迟疑!长痛不如短痛!
抽出匕首还要再刺,被相厌轻轻抓住手腕。
他的手明显是很轻很松的状态,但七扇就是进不了分毫。
她下意识抬眼看他。
相厌正垂眸看她,那目光温柔缠绵,饱含凄楚。
凄楚……七扇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喉头血肉模糊的大洞还在淌血,他“啊”了一声想说什么,出声嘶哑难堪,无奈地抿了抿唇。wWW.ΧìǔΜЬ.CǒΜ
不能和他交流不能看他!
七扇赤着眼抓挠他阻止她的手,相厌松开她,让她如愿地将匕首刺进了他心口。
他完全可以用鳞片保护自己,即便她使再大的劲也伤不了他。
但就像他松开她的手纵容她刺向他一样。
他让她如愿。
如果你真想伤我,我便让你如愿。
我始终愿意让你开心。
七扇爆出哭声,涕泪横流,她把头抵在他肩头,惶然颤抖。
只是心口好痛。
痛啊!
太痛了……
他的眼泪莫名地跟着掉,一颗颗砸在衰败的草木上,脆弱的草木不堪一击。
被颗眼泪,砸成了灰。
七扇好像有流不尽的眼泪,相厌拿她没办法,明明都如她意了,怎么还哭。
他抬起她的脸给她擦眼泪。
拇指抹去她的泪痕,他喉头“嚯嚯”两声安抚她,没想到她哭得更厉害。
她喉头哽咽着抽气,忽然察觉一个什么在腿边蠕动着。
余光瞥去,是他化为蛇尾,拿尾巴尖儿轻轻逗她。
心头一阵钝痛,七扇布满红血丝的眼望来,相厌轻轻偏了偏头,对她扯起个温和的淡笑,仿佛在说,娘子好了吗?可以不哭了吗?
七扇绝望闭眼,再睁眼时眼神冷酷决绝,抽出匕首朝相同的方向再次捅去,这次更深更狠!
见相厌痛苦哀嚎,还是没有断气,七扇崩溃大叫:“为什么……相厌……为什么你还不死!”
她的眼泪不停地落,神情疯癫,但她不能停手,在她用匕首刺向他那刻起,她就不能停手!
既然已经受了这么多苦,既然已经伤害他,那就不要停手!
死去吧相厌……求求你!
死了,就不会痛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是自己亲手杀了妹妹和族人。
不必背负罪恶,永远单纯善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死去吧相厌……
“相厌……死去吧……”七扇绝望哀求,她真的……已经……
翎单匕上被注入了青蜃的血,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所以这把匕首,真的能杀死他,
七扇闭上眼,眼泪却关不住,簌簌落进灰里,她喃喃重复:“相厌,死去吧……”
相厌颓丧地耷拉着脑袋,眼里空空的。
他本以为她是想狠狠欺负他、想伤他,没想到……
她是想他死。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到底做错什么呢?!
他知道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所以她欺负他,呵斥他,有时候,她还会编织一些谎言骗他。
但他觉得这些无关紧要。
她是第一个愿意跟他玩耍的人,第一个走到哪儿都会带着他的人,第一个与他那么那么亲密的人……
她是这世上,第一个入了他眼的人。
他们之间的红线告诉他,她是他的娘子,她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一想到可以和她一辈子,他就高兴得想甩尾巴。
他明明,那么喜欢她……
可为什么……
因为她相信他是恶灵吗?
可他不是啊!他不是恶灵,他有家人,有父母妹妹,他不是恶灵!
妹妹……阿晨!她死了……
她身上的伤痕有他的气息,他还能感受到身体里其他族人的妖力……真是他下的手?可他明明没有啊!他没有啊!
他真的毫不知情……
他很委屈,很难过。
他真的不知道!
或许……
他就是恶灵吧……一个没有理智的恶灵。
哦,原来自己是恶灵吗?
所以娘子怎么都不喜欢他。
所以娘子要杀他。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他忽然振奋起来,娘子杀他,是他身份不妥,不是因为他不好!
肯定是这样的,有时候,娘子还是对他很好的,会给他做发带,还会偷偷亲他……
这样一想,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他转眸凝望七扇,她浑身都在打颤,眼泪决堤,一直流个不停。
或许他这个恶灵活着,就会让她一直这么痛苦吧。
他抬起她的脸,对她摇摇头。
他想告诉她,你不需要这么痛苦。
娘子,把你的痛苦都给我,让我来承受。
相厌的眼神温柔专注,看着她的时候,就像他的整个世界都只有她。
这世上,谁会在你把刀刃指向他的时候,依然温柔待你。
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不甘。
七扇意志被彻底击溃,她倾身抱住他,“相厌、相厌……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相厌抚着她的脸,将她紧固在怀里止住她的癫狂。
娘子,如果你的痛苦是我,那我替你消除。
相厌抽出翎单匕扔在一边,将手指扣进心口的血洞,左右撕扯。
七扇看到相厌的动作尖叫起来,“啊!啊!!!”
可相厌已经丧失生存意志,在唯一会照顾他心疼他的妹妹死后,在唯一一个入他眼入他心的娘子希望他死的时候。
他就已经死了。
血肉撕裂的可怖声响贯穿了七扇的灵魂,她颓然大叫,亲眼看着相厌撕裂了自己的身体,被她刺了两个血窟窿的心脏依然砰砰地跳动着。
慢慢地,心脏越来越虚弱……
军校没有教过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而此情此景已然超过了七扇的承受极限,她痛苦地捡起脚边带血的尖刀刺进心口!
相厌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握住了刀刃。
他手心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她胸口,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会让你痛苦了,所以你可以好好地活。
请好好地活,娘子。
他松开握着刀刃的手,艰难地抬高。
忽然,他的手化作齑粉散开,慢慢地往上侵蚀,小臂胳膊……如烧尽的灰。
七扇怔怔地看着他的脸破碎开来,他眼神慌张,徒劳地挥了挥只剩上臂的胳膊。
七扇竟然在那一瞬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还想再摸摸她……
而他的身体陡然破裂,悉数化作灰烬。
七扇彷徨地去抓那些灰,那些灰烬却破碎在指尖,风一吹,什么都没有。
只剩他一颗满目疮痍的心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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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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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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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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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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