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哲的衣袍无风自动,银丝般的发间流光时隐时现。
他从琉璃盏上起身,脚尖轻缓地点在水面,荡出圈圈涟漪。
“我等待千万年,不是为了被你毁灭的。”
他慢慢张开手,紫红色的天空陡然崩塌,日光坠陷,水波覆倾,天地骤然缩小,一股紫红色的光电在他手中凝聚。
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他猛地发力,光电往上腾出,如箭矢一般飞出。
相厌忽然一顿,眼珠快速乱转,相晨瞧见了,也没在意,继续给七扇叉发簪。
毕竟阿哥混乱是很常见的事。
七扇直觉不对,相厌已经很久没有混乱过了,她忽然想起落哲说的背水一战,该不会是现在吧!
相厌被雷电穿透身体的一瞬屈指成爪回击落哲。
落哲灵巧地躲开,论近身战,相厌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落哲看了看四周,这里仿佛是个庭院,有柳树、桃花,还有一口井。
这井看着眼熟,落哲想起,是相厌与七扇在良镇落脚时暂住的那个地方,看来他对和七扇在一起的场景印象很深刻。
深刻到体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
相厌看着落哲,脸上淡淡的。
两人打了千年的架,向来是二话不说就开干,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
相厌感觉落哲这次和以往有些不同。
落哲瞧见相厌的新装扮也有些惊讶,“很华丽,”他赞赏地点点头,“很适合你。”
相厌静静感受了一下,“你把你的空间摧毁了。”
落哲眼里露出不舍,“是的,”下一刻他的眼神变得坚毅自信:“所以……这是破釜沉舟的一战了。”
相厌直愣愣地阐述:“我会赢。”
落哲垂眸,无奈道:“论妖力,我是没有你雄厚,毕竟……我本身也不是妖。”
相厌忽然想起一个七扇很在乎的问题,问他,“你是恶灵吗?”
落哲惊讶地看他,似乎对他提出这么个问题有些意外,不过……倒是意料之中。
“我当然不是恶灵。”他回道。
相厌点点头,不再说话。
男人之间的事,有时候很简单。
即使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即使打得惊天动地。
这次是落哲主动找的相厌,所以地点在相厌的时空。
他的时空布景很简单很单纯,从前是华凤顶,现在是和七扇一起居住过的庭院。
落哲手中紫红的雷电几乎贯穿了整个空间,相厌明显感到这次的落哲比之前强了许多,他果然倾其所有。
相厌也不敢怠慢,论凝聚妖力,没有任何时候落哲能超越他,他顺手撑起一道泛着蓝光的盾抵御攻击,但落哲身形极快,一霎竟近身他,一拳打向他头脸!
相厌被重击,鼻血直流,还没站起来又被落哲抓住领口以肘痛击,因失了先机,以近身战擅长的落哲给相厌狠狠连了一套,相厌遭受重创,趴在地上暂时起不来。
落哲气喘吁吁,不够,在相厌快速的恢复能力下,这种程度还不够……
他微微抬指,琉璃盏从天而降。
他珍爱地注视着琉璃盏中那一抹紫红的光,叹息般轻唤:“红引……”
见相厌挣扎着要爬起,他闭上眼,再睁眼时,温润的眉目变得坚定决然,他手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解!”
此刻的堂庭山,狼族狐族花部三族跪于祭台之上,他们合力结出了一个庞大的结界。
青蜃回到沉睡了几千年的肉身上静待,察觉到落哲召唤,她猛地睁眼,幽幽绿眸在地宫里如鬼火骤燃!
“嘶——”一声巨吼,祭台陡然崩裂,从祭坛下冲出一条巨蛇,被厚重的锁链束缚,它疯狂地向上冲击、嘶吼,振聋发聩,周围犹如地震般剧烈摇晃!
锁链突然破裂,巨蛇挣脱束缚直惯天际!
青蜃畅快地在天幕游转吼叫,随着身上的金色咒文脱落,她以自身神脉为阵眼封印了千万年的扶木琉璃盏终于解封!
与此同时,相厌忽然剧烈地抽搐两下,失衡栽倒,中年男子扶住他,见他双目上翻浑身发颤,直觉不对,连忙将他放平在地,双手掐诀,施展了个安抚性的咒印,众人见状也盘地而坐施念咒语。xiumb.com
但这并没多大作用,相厌发出窒息般的咳喘,虾弓而起,慢慢动静小些了,七扇以为咒印起了作用,蹲身探看,发现相厌七窍竟渗出了血!
随着琉璃盏解封,八面琉璃盏灯面碎裂,落哲从灯盏里取出一抹紫红色的淡光。
那光在他指尖流窜,触碰到他以后,光芒渐盛。
“你我缠斗多年,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他坐到琉璃盏的扶手上,盘起一条腿,一只手随意地撑在脚踝上,另一条腿闲散地垂着。
琉璃盏升高,他微微偏头,眉眼被那紫红色的光染红,显出些嗜血的残忍,眼角睇着脚下痛苦的相厌,神情冷漠。
他抬起一根指头,像是无聊般叩了叩琉璃盏的扶手,忽然天际电闪雷鸣,风云涌动,下一刻那被召唤来的雷电仿佛泄洪般,倾轧到相厌身上!
相厌昂首大叫,浑身青筋暴起,妖相毕现,他屈指试图蓄力抵抗,却被劈头盖下的滔天雷电麻痹得连手都动不了,身上的皮肉被灼得溃烂,一层又一层,直至透骨。
不过片刻,相厌已是皮翻肉烂,面目全非!
另一边,族人见相厌异常的情况,身上的皮肉仿佛被灼烧一样溃烂,惊得不知所措,相晨更是慌得落泪,她抹着眼泪向叔叔求助,“叔叔,怎么办啊?阿哥看起来好痛,他到底怎么了!”
中年男子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该怎么办,焦急片刻,选了最稳妥的方法,“我试试为他注入妖力修复伤口。”言罢运功朝相厌注入温和的妖力。
这似乎有点效果,他注入妖力的地方伤口开始愈合,虽然很缓慢。
有效就说明大方向是对的,相晨心下稍安,也坐下来为阿哥输入妖力,其他族人也跟着打坐结印,朝相厌注入妖力。
七扇发现只有自己是没用的,想退出一点免得妨碍众人,被相晨拉住,“阿嫂,阿哥最欢喜你,你在这里,他会好受些的。”
七扇点点头,呆在相厌身边,看他这模样心下痛惜,不过有人助他,和落哲的对战应是又多些胜算。
不知他们是怎么打的,怎么会连身体都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他浑身皮肉都烂了,以往白皙的皮肤现呈现出猩红的烧焦状态,她心疼得想摸摸他安抚一下,又怕碰疼他。
难捱。
不忍看他,又不忍不看他。
相厌被烧去皮肉,只剩具白骨在那儿,慢慢地白骨也开始发黑。
落哲那只垂下的脚无聊地晃荡了下,“相厌,你可不止这点实力。”
话音刚落,白骨的指尖开始生肉,落哲轻笑一声,“这还差不多。”
看着他慢慢生出肌肉,血管,皮肤,落哲动了动指头,红引又在相厌上方凝聚出力量磅礴的雷电,轰然倾泻而下。
“啊!!!”雷电下的人影被电得痉挛,四肢扭曲,皮肉绽裂,焦臭味弥漫开。
痛!好痛!
太痛了!!!
相厌已经彻底丧失对身体的掌控权,连叫都叫不出来,除了意识异常清晰,他做不了任务事……
而这让人丧心病狂的痛苦似乎永无止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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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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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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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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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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