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问:“你妈还是我妈?”
她说:“我妈!”
我说:“赶紧接啊!”
梦蝶接通了电话。
尽管她没开免提,我依然听到岳母在那边绝望地大喊:“梦蝶!你和小山赶紧回来!你爸出事了!”
我吓得后脑勺一紧,一把夺过梦蝶手中的电话:“妈,爸怎么了?”
岳母在电话那端哭出来:“出车祸了!被车撞了!人,恐怕……不行了!你们快回来,快回来!让你爸见上你们一面!”
我的心“扑腾”一下,一下子懵圈了:我岳父被车撞了?人不行了?
梦蝶已浑身颤抖,哆嗦成一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赶忙对岳母说:“妈,您别急,我们现在就赶回去!”
“快!快!”
挂了电话,我把梦蝶搂在怀中:“宝儿,别怕,别怕!”
抬头对孟威喝道:“兄弟!调头!去鲁水县!”
孟威说:“明白!”直接调转了车头,往鲁水县方向驶去。
他边开车边接给他领导打电话:“周所长,出了一个紧急情况,许小山的岳父出车祸了,他岳母打来电话,情况有点不妙,我们得改变路线,先去鲁水县!请您批示!”
周所长在那端说:“你们先往鲁水县开,我马上和局里领导沟通一下!”
“好的,周所长!”
我的电话铃又响了,我一看,是万所长打来的,赶忙接通:“师父!”
老万急促地说:“紧急情况,你岳父刚才在北环十字路口,被一辆拉沙子的卡车撞了,现在正在县医院抢救!”
我说:“师父,我知道了,刚才我岳母给我打电话了!”
老万语气惭愧:“我对不起你和梦蝶,没有保护好她的家人……”
我忙说:“师父,这不怪您,这是意外。”
老万警觉地说:“不一定!你和梦蝶赶紧回来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会派人在104国道接应你们!”
“好的,师父!”
梦蝶突然嚎啕大哭:“爸爸!爸爸啊——”
我紧紧搂着她:“宝儿,宝儿,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孟威的手机又响了,孟威赶忙接听:“周所长?”
周所长说道:“局领导已同意你们改变路线,孟威,你一定要把小山同志和他爱人,安全护送回鲁水县!”
“请所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注意安全,提高警惕!”
“是!”
孟威把稳方向盘,一脚油门,直奔北方。
白临市距离我老家鲁水县220公里,可这个路段,基本没高速公路,都是国道、省道、乡村公路。
这就意味着,我们要不停地过收费站、过各种路口,等待各种红绿灯,穿过各种集市。
路上车来车往,小轿车、油罐车、翻斗车、拖挂车、砂石车,鱼龙混杂,暴土扬长,甚至有些路段,双实线都不见了,各种逆行,严重堵车。
天黑前,我们能赶到鲁水县,就谢天谢地了。
梦蝶趴在我的怀里,声嘶力竭地哭着:“我爸爸这一辈子……谨小慎微,没享过什么福,我从小任性,总是惹他生气,他从来舍不得打我一下,有一次,我把他气得……气得他自己躲在屋子里流泪,都没动我一个手指头……我以前总觉得有大把时间可以悔过,将来好好孝敬他,现在没机会了,没机会了!我狠心的爸爸啊——”
我抱着梦蝶,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宝儿,别说了,别说了!”
孟威也哭了,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擦着眼泪。
梦蝶突然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给我岳母拨过去:“妈!我爸爸怎么样了?”
岳母在那端说:“还在抢救,你们到哪儿了?”
“过了东淄县了!”
“闺女,快点,快点!”岳母又哭出声来。
我赶忙把电话夺过来:“妈,您放心,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妈,您心脏不好,这个时候,您更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刚挂了梦蝶的电话,我的手机又响了,是我妈妈打来:“小山,梦蝶的爸爸出事了,你们在哪儿?赶快回来!”
我说:“妈,我知道了,我们正往回赶!过了东淄县了!”
我妈说:“梦蝶呢?”
我说:“在我身边儿!”
我把电话递给了梦蝶。
梦蝶刚接过手机,就哭了:“妈——”
我妈妈在那端安慰梦蝶:“丫头,别怕,别怕,你爸爸还在抢救,菩萨保佑,一定会平安!”
我妈妈说到做到,她曾说要把梦蝶当亲生女儿看待,她真的做到了。
“丫头”是我们当地的方言,是母亲对女儿的爱称,我姥姥一辈子都管我妈妈叫“丫头”,每次来我家,一进门就喊:“丫头,娘来了!”
在我妈妈的语言环境里,“丫头”就是“亲生女儿”的代称。
梦蝶哭着说:“妈,我特别害怕,特别担心!”
我妈妈说:“别怕,别怕,有妈在,我们都在医院里,都在陪着你爸妈,你和小山路上注意安全,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明白吗,丫头?”
梦蝶擦了一把泪:“妈,我懂。”
“好孩子。”
心急如焚啊,恨不得一秒飞回鲁水县,可没办法,只能一公里一公里地熬着。
我从没感觉时空是这样地漫长,旅途是这样地乏味,当心情低落时,窗外的一切景色都黯淡无光。
车内异常寂静,梦蝶停止了哭泣,漠然地看着窗外。
我也不说话,孟威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顾专心地开车。
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假如我今天没到盛山市,王洁会怎么样?
刚才的突发事件和一系列电话,几乎把我击晕,现在我冷静下来了:今天我肯定去不了盛山市了,王洁还在等我,等到深更半夜,我没出现,她会不会认为我在骗她?
她会不会绝望?一旦绝望,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稍有风吹草动,便是电闪雷鸣,万一她真的寻了短见,那就是一尸两命!
我再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无情,又把我逼到绝路上了。
我这个命啊,糟透了!
运逢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自从大学毕业,我就没顺过,全是枪林弹雨,尽是血雨腥风!
每次都是把我逼到死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地狱!
傍晚六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乌云密布,貌似要下雨。
我们已经上了104国道,再开40分钟,就能到达鲁水县。
突然,天空中雨滴飘落下来,像无头苍蝇,东一下,西一下,很快,细雨绵绵,沙沙地下起来。
此情此景,我不由地想起梦蝶在大学时经常吟唱的那首《红楼梦》歌曲: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
孟威把汽车的雨刷开到了最高频率,能见度依然很低。
我嘱咐他:“天黑了,雨越来越大,别着急,小心点!”
他点点头:“放心吧!”紧握方向盘,小心翼翼地开着。
在即将进入我县地界时,我忽然发现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路边。
车顶警灯闪烁,车旁站了几个警察,穿着厚厚的雨衣,打着手电筒,远远地向我们招手,孟威赶忙将车子减速,在路边停下。
一个警察走过来,用手电照了照我们,随后打了个敬礼:“请问是从白临市过来的孟威和许小山两位同志吗?”
孟威点点头:“对!您是?”
“我们是许局和万所长派来接应你们的!”
我一听,赶忙探了探头:“同志,您是哪部分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对方一笑:“市局专案组的!”
我悬吊的心终于平复了:果真没猜错,这一定是专案组在全市抽集的精兵强将!
对方说道:“走吧,天黑雨大,开慢点,你们在前面开,我们在后面跟着你们!”
孟威点点头:“好!”
对方随即对身后的几个警察一挥手:“都上车!”
他挥手的一瞬间,手电筒的光柱打在了不远处那几个“警察”的脸上。
尽管一扫而过,可我视力特别好,我竟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侯杰!
虽然他披着雨衣,厚厚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可那双毒辣的小眼睛,崎岖的趴趴鼻字,我一眼就识别出来!
卧槽!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眼前一阵发黑:这个混蛋冒充警察?在这里截杀我们!琇書蛧
孟威启动了汽车,缓缓前行。
我深吸一口气,对孟威说:“兄弟,把枪给我!”
孟威有点发懵:“啊?四哥,这可不行!专枪专用,你又不是不懂纪律!”
我看了看梦蝶,对他说:“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俩听后别慌,后面那群人,不是警察,是侯杰的人!”
梦蝶身子一颤,惊恐地往后看。
我忙说:“别回头!”
孟威也有点紧张了:“四哥,你看清楚了吗?”
我说:“千真万确!我刚才看到侯杰了!你专心开车,一会儿,你就加速,尽量甩开他们!把枪给我,他们如果敢劫停,我就开枪反击!”
孟威从枪套里拔出枪,在鞋跟上一蹭,“咔”地一下将子弹顶上膛。
他一手开车,一手握枪:“四哥,枪不能给你!但咱俩可以换个位置,你来开车,我阻击他们!”
我焦急地说:“来不及了!他们的车灯正照着我们,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行动!”
孟威说:“你和嫂子坐好了,我提速了!先甩掉他们再说!”
他一脚油门飙到八十迈,往雨幕里冲去。
后面两辆吉普车发现了我们有异动,加足马力追上来。
我哆哆嗦嗦拨通了万所长的电话:“师父!我在104国道,龙河县和咱们县的交界处!侯杰一伙,伪装成警察,正尾随在我们后面!”
老万大惊:“什么?别慌!你们继续往前开!咱们的人就在小王庄路口布防,距离你们八里地,我马上通知他们过去!”
我挂了电话,对孟威说:“继续加速,往前开!前面有人接应!”
车速已飙到一百迈,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挡风玻璃上。
突然,黑咕隆咚之中,西面的丁字路口里蹿出来一辆卡车,速度极快!
是那种拉石屑的大卡车,如同一发炮弹,重重地撞在我们的车身上!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高速行使的小轿车,如果被别的车从侧面撞一下,这辆车就会腾空而起。
我们的汽车瞬间飞了起来,那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撞击的那一瞬间,就像是被高压线电了一下,全身发麻,整个身子不受控,左右撞击,天旋地转,骨架子都要晃散了。
也不知翻了几个滚儿,汽车才顿顿挫挫停下来,栽歪在路旁的棉花地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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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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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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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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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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