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满是挣扎。
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将自己的伤疤血淋淋地扒开,让她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终究还是需要勇气的。
苏辞艰涩地开口:“阿寒,我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我......”
“你瞒着我的事还少么?”
顾清寒忽然清凌凌地开口,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怪你瞒着我,谁都有秘密。我在等你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如果你愿意主动告诉我,我会很高兴。”
苏辞苦笑一声:“但是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很重要,我也不能,不应该再瞒着你。你知道了以后,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这件事,错的不是你,是我......我先开始的。是我对不起你......”
顾清寒皱着眉再次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一开始就认错?
苏辞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阿寒,你知道,抑郁症么?”
顾清寒心中一震。她不是不知道,准确的说,她也才刚刚知道。她惊讶的是,苏辞居然这么快就告诉她了。
她原本以为,苏辞还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才会告诉她的。但是,这也算苏辞第一次敞开心扉和她交流,她很高兴。
“我知道。”
顾清寒的嗓音温柔下来:“一种并不少见的心理状态。”
她没有用“病”来形容,因为她不想让她的小朋友觉得自己是个病人。
苏辞见她并没有露出惊讶厌恶的神色,甚至平静得过分,心下不知怎的多了些勇气,接着道:“我曾经,是重度抑郁。”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苏辞亲口说出的那一瞬,她还是疼得心尖一颤,下意识握紧了苏辞的手。
苏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还是有些许的颤抖。
她继续道:“是因为......高中的一些事,还有我家庭的原因,我有心结,走不出来。后来去了医院,吃了几年的药,通过药物控制好了一些,现在还是中度......”
“阿寒......我不是不想......只是......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你太好了,我觉得,我不配......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我有什么资格站在你的身边啊?我这样的一个病人......“
她的声音还是没控制住,透露了沙哑的哭腔。眼底也开始泛红,身子忽然从沙发滑落到地上,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像是想逃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是心理学上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不受控制的防御姿势。
“很难过吧,这么久。”
顾清寒心疼地把人搂进怀中,感受到手臂环住的身子正在剧烈地颤,喉咙里是压抑的呜咽,破碎的哭声从手臂底下传出,顾清寒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只能用尽自己的力气去抱住她,安抚她,告诉她:
“别怕,别害怕,我在呢,别怕,说出来,说出来就好了,乖乖,我在的。”
苏辞没想到这次心理的过于紧张竟然会让自己在现在发病,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在顾清寒怀里,根本逃不掉。
她牙齿一阵阵哆嗦,抱着头捂住耳朵一遍遍失神重复:“对不起,我,我不想的,不是的,我不是,别过来,别过来,对不起......”
她情绪终于完全失控了。
过去的种种碎片一般在眼前闪现,像是破碎的拼图,她一片片拾起,被锋利的边缘切割得鲜血淋漓,哪怕是这样,她也无法将那些东西拼凑起来。
原本没事的,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抗住的。但是这是顾清寒啊,她告诉她了,还将这样的一面展露在她面前,她只想逃,这样丑陋不堪的自己,她怎么能让顾清寒看到啊。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寒安慰她的声音都沙哑了,苏辞的身子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失控的眸子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慢慢松开顾清寒的怀抱。
顾清寒这才松了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大口喘息两声,轻轻拨开她面上的碎发,哑着嗓子问:“好些了么?”
苏辞苦笑一声,目光沉寂,缓缓从地下起身,低声道:“你都看见了吧。”
顾清寒腿酸软得站不起来,只半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看着她萧索的背影,竟无法开口。
苏辞深吸一口气,面上明明在笑,却是顾清寒所见过最深的苍凉,她嗓音喑哑道:
“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随时都有可能发病,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我刚刚,很可怕吧。但是,这却是我经常经历的。”
苏辞慢慢将袖子挽了起来,顾清寒只看了一眼,便瞪大了瞳孔,下意思地捂住了嘴,泪水顿时涌了上来,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条怎样的手臂啊,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上遍布着斑驳狰狞的伤痕,有新有旧,蜈蚣一般盘踞在她过于纤细的手腕.上,像是破碎的瓷器,看一眼便让人心疼惋惜。
这该有多疼?她怎么下得去手的?原来,那天她半梦半醒间,看到的不是幻觉。
那天的鲜红再次刺痛了她的眼眸,她捂着嘴低声哽咽,听见苏辞温和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很吓人吧,阿寒,可是,对不起啊,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控制不了自己。你说我是疯子也好,神经病也好,我都认,因为我不是正常人啊,所以,我怎么给你想要的?”
那一刻,苏辞的身上像是带着血光,身后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黑暗中伸出一只只手,要将她拉入无底深渊。
苏辞脸上带着她熟悉的轻柔笑意,却是那么陌生,黑玻璃球一般的瞳仁不见神采,她这才发现,她从来都看不透苏辞。
她像是被吓到了,身子僵直坐在地上,甚至还往后缩了缩。
那些年,那些她错过的,忘记的那些年,这残忍的世界到底对她的小孩做了什么?她明明这么温柔,明明这么善良,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她到底受了多少折磨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苏辞看到了她退半步的动作,轻轻一笑,笑声是满满的自嘲和无力。
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凭什么要求别人能接受这样的她?她到底在奢望什么?
顾清寒这种出生就在光明中的人,她凭什么将她拉入黑暗?
心像是被一刀刀掏空了,有风吹过,只剩透心的寒凉。她最后蹲下身来,捧起顾清寒的脸庞,冰凉的唇轻轻触碰上了她的额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地和她亲密接触,深情且克制。这个人像是把所有温柔都给了她,却把所有残忍都留给了她自己。
顾清寒像是傻了,呆坐在地上,感受着额头上的温度,她觉得像是在做梦。xǐυmь.℃òm
苏辞轻声呢喃一句:“抱歉。”
旋即起身,转身道:“顾清寒,我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说完,毫不留恋地举步离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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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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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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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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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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