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心翼翼地自信试探“沃德”的底线,毕恭毕敬地呈上密函。火起,南方港口独有的荔味焚香将文字承载的力量传达给李昱。
李昱幼时丧母,少时赴北,为质子寄人篱下。壮时归国,发配守边,直至今日,一事无成,自始而终,任人摆布。如今,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李昱面前,他很难拒绝。
不过,李昱见惯了尔虞我诈,又怎会被海市蜃楼吸引。
“那么,你呢?”
先生佯装不解,回问:“大王英明,小人愚钝,还请点拨。”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沃德”再次消失,“手握长生剑和云中麟,盗取宝物无数,又有南部联军相助,可谓兵强马壮,李某势单力薄,辅佐我,又能赏赐给你什么呢?无论你的野心还是实力都不允许你屈居人下,随时都可以自立为王,为什么会选择臣服于我?”
“因为,”先生没想到“沃德”转瞬之间就能发现话术中唯一的漏洞,先生也未曾细想,思考的时间短暂而漫长,仿佛度过了千千万万年,翌日光景,旧事回响,先生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先生不清楚自己会说什么,他不得不说,迟疑才是真正的杀机。“名声,至高无上的名声。”
先生补充道:“最重要的是,臣非王姓。”
“臣非王姓,臣非王姓,臣非王姓······”
“沃德”喃喃自语,绕着先生踱步,重新审视起布衣少年:他的声音平和得像只绵羊,每句话的力量却犹如惊雷,让李昱不敢小觑。先生的眼睛明亮如星,透过他的瞳孔,李昱预见,唾手可得的宝藏近在眼前,那些本属于他的东西,他要通通拿回来。
先生激起李昱内心尘封的焦渴,“沃德”唤起白骨吧台,摆放着一对小臂骨制成酒杯。“沃德”拾起骷髅从嘴里倒出猩红的酒液,先生对此却面露难色。“沃德”观之,扭曲的器官挤出一个勉强称得上笑容的表情,煞有介事地将酒杯递给先生:“只要我拿回王位,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在此之前,我可以给你一点小小的恩赏。”Χiυmъ.cοΜ
先生拱手作揖,立刻回绝:“多谢吾王,您的美意臣心领神会,大业未成,恐受之不公。”
“怎么,你在害怕。”
“是的,吾王,请原谅我的怯懦,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用这份力量。”
“哈哈哈,哈——”李昱将美酒一饮而尽,放声大笑。“你是害怕力量,还是害怕我?”
先生直言不讳:“二者皆有。”
先生望向“沃德”,跳动的心脏渐渐黯淡,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普天之下还有惧怕力量的人,真是可笑。”李昱感到不满足,再次斟满,用戏谑的口吻嘲弄先生:“十二生肖开天辟地,驰骋一世,靠的就是无人匹敌的力量,当他们的力量衰弱的时候,更强的先祖们取而代之。猪弱小,所以他其他生肖神诛杀,他的领土被瓜分;南冥月弱小,所以他所谓的变革只是一场失败的闹剧。虎吃狼,狼吃羊,羊吃草,世界生来就是这样吗?只是因为虎比狼强大,狼比羊强大,羊和草亦如此。从前土之国弱小,只能对水之国俯首称臣,如今的土之国没有人敢忽视它的政令。乱世,只有绝对的实力,才有绝对的地位,强大才能决定规则,弱小只会受人支配,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沃德”心脏的光芒微弱如麦穗,无边的怒火从内喷涌而出,先生感受不到其中的炙热,他望向天空,分峰关的废墟与小镇的血色风光交织,幻境正在崩塌。
李昱继续说道:“丑陋又如何?狡诈的鼠,阴险的蛇,凶残的虎,同样是一方霸主。我不过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如果没有这股力量,我要付出的更多,亲人,情感,尊严通通都是空谈。道德只是弱者的借口。畏首畏尾,投鼠忌器,这样的你根本不配做我的幕僚。”
“沃德”捏碎骷髅头,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渗出,顿时大地被红色浸染。血流淹没先生的小腿,先生脱下靴子,站直,试图把湿透的布靴拧干。先生偏执的,不遗余力的,即便布靴爆线,变形,损坏到无法再穿上的地步,先生也没有停手。奇怪的是,从先生手里挤出的是水珠。随着水珠的落下,血海开始褪色,变得清澈,变得纯净,天边,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席卷而来。
先生不急不缓,将靴子插在腰间,说道:“十二生肖上天入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当时没有比他们更强大的生物;人类羸弱,洪水、疾病、饥饿,任何灾难都可以轻易夺走人的性命,人只能谨小慎微,在世间苟延残喘。但是十二生肖早已作古多年,人类却存续至今,是什么导致这样的结果发生?十二生肖不强大吗?人类不弱小吗?一把再锋利的宝剑挥击多次也会折断,一块再坚韧的皮革使用多次也会裂开。强大与弱小只是相对的,是暂时的。十二生肖的强大,是因为他们结束混沌,制定秩序,所以得到了世界的认可;十二生肖斥诸暴力,仁义不施,他们的统治也就走到了尽头。先祖推行仁政,推行平等,推行教育,百姓丰衣足食,得到了人民的拥戴,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是这样的。一时的强大会让人忌惮,待到力量衰退,他们就会倒戈相向;国君以身作则,自上而下,将道德根治人心,人民互帮互助,社会井井有条,不需要政令就可以一件事情实现,不需要刑罚就可以制止罪恶。”
水面还在上涨,已经漫过“沃德”的心脏。幻想的虚景破碎,滂沱的暴雨从缺口倾泻而下,先生不惧,眼睛变得更加犀利。“我所惧怕的,不是力量本身,亦非将军,其实是自欺欺人。”
“你渴望的不是力量······”
“沃德”闻言,未等先生说完,立刻挥爪,先生化作泡影消失,他的声音还在回响,“你渴望的是,找到回家的路”随即潮水吞没李昱,万千说词沉寂在幽暗的深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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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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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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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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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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