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长生剑>第11章 积布山下
  巨灵擘断知何年,

  中有古洞藏神仙。

  蓬莱宫阙浩杳霭,

  世外别有壶中天。

  ——黄镇成《桃花岩》

  到底是谁在掌控林湖山庄的运行,当然是林湖山庄的二庄主,那个二十余年不出藏剑庐的神秘人,为什么他会突然公开露面?无论如何,一切的症结全部汇聚到林仙童身上,现在他正在林湖山庄中筹办寿诞,这岂非是藏剑庐中防卫最空虚的时候?

  竹林深处,高大的院墙围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好像恶魔张开的巨口。望着眼前的悄无声息的黑暗庭院,李玦毫不犹豫,纵身而入。

  前院只住着一个聋哑老仆,此时已经睡了。李玦到了藏剑庐后面,轻轻推开了门,点着了火折子,四处查看。林湖山庄二庄主的住处,竟然就这样简朴,比一间农家房屋也不复杂,只有生活中最基本的陈设。转出小屋,进入右侧小门,又有一间僻静房舍,显得精致了许多。这一间最标准的书房,就和世上大多数读书人读书的地方完全一样。书房的左右两壁,是排满了书的书橱书架,中间是一张精雅的大理石书桌,桌上整齐地排列着文房四宝。

  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盏铜灯,李玦点燃了它,然后,便坐在那张舒服的大椅子上,他开始静静地想:“若是住在这里,我会将秘密藏在什么地方?”

  他把书架上一本本地瞧,书架上有石刻的《史记》、《汉书》,还有些手抄的珍本杂记,每本书上都已积着灰尘。想来久不翻看,这些书上自有积尘,但这里……就在这里,却有本书非常干净。这本书不算薄,李玦抽下来,书皮上写的是:“本草”。

  李玦笑了,他知道这必定就是他要找的书。他翻开了它,就发现这本书中间已被挖去了一块,四边却黏在一起,就像是个盒子。李玦又不禁失望,原来是林湖山庄经营的账本,只是干嘛又藏的这么隐秘呢?李玦厌烦这些数字的东西,遂又放了回去。

  突见那书下有一皮毡,“咦?”李玦揭开皮毡,下有一铜环嵌在书架内。李玦用力拉铜环,便觉分量颇重,铜环牵动链条,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这时墙角处一块地板竟然闪出一条地道,黑洞洞的仿佛要把人吞进地狱一般。李玦大喜,把书房恢复原样,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拉出宝剑朝那地道进去。

  地道悠长,也不知走了多久,通向何处。加上夏日暑气,地道之内空气不顺畅,李玦衣衫早已湿透,头昏脑胀。

  不知走了多远,地势突然高走,想是到了出口,他打起精神隐隐约约听到了些声响,好像成百上千的老鼠在搬运食物。靠近出口才听清,原来是人的脚步声,正在搬运笨重之物。那些人也不出声,只是埋头干活。

  李玦大喜,心道:“来到林湖山庄七八日,今天终于被我窥破机密了。”

  待不多时,人声渐歇。又等了一会,李玦才从地道出来,原来是一件无人居住的房子,收拾的倒也干净。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李玦顿时精神大振。

  林仙童下半身残废,又为什么要开凿这样一条密道?

  来到房外,李玦才是大吃一惊。这里竟是林家墓地的祠堂,刚才自己就是从其中一间房子出来。多年以来,这里已经没人照看。难道就是为了祭拜祖先,林仙童才开凿这条密道?

  李玦重新回到屋内,大大小小十几间房内都堆满了寿灯、寿烛等物,又有一些硫磺、硝石之类的引火之物,分开存放在一处。莫非这些东西备下许多,故多余的都存放在这里。仔细检查之后,确实制作精巧,都是上等,除此以外,并无异处。

  李玦出了祠堂,见天上的月光皎洁,并无半点彩云遮挡。

  忽隐隐听见声响,戚哀无比:“还我头来……”

  把李玦吓得汗毛直竖,勾起了前几日的遭遇。李玦干脆把宝剑掣出,道:“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宝剑在手,胸中豪气顿生,飞身望那声音飘来处而去。

  此时满地纸钱散落,两个纸人也损坏殆尽。石案之上空空如也,人头早已不知被野狼叼到何处,更加赫人。

  李玦四下观望,发现并无异常,正待上山,忽听身后草丛之中悉悉索索,猛地窜出一只猛兽。李玦急忙转身,马上被吓得面如土灰,原来竟是那夜的野狼,口中还咬着那颗人头。

  那人头凄凉道:“前日你不救我,今日如何又来?”

  李玦看着那孤零零的一颗人头,强稳心神,道:“当日未能援手,惭愧不能心安,故今夜重来。”

  人头道:“若能救得我尸首一处,免作孤魂野鬼,来世必定衔草结环相报。”

  李玦用力握了握长剑,终究没有过去。

  人头凄厉笑道:“你既要救我出狼口,怎么还不出手?莫非还是怕了?”

  李玦咽了口水,横剑挡在胸前,一步一步挪动。突然那人头哈哈大笑,惊得李玦愣住,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正要开口,人头顶上飞出三根很小的袖箭,直取李玦的面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谁也想不到这打出暗器竟不是那颗人头,而是那只野狼,且如此心黑手辣,若非李玦,换了别人只怕立刻就死在他的箭下。

  但李玦只一挥手,这三枝箭便已到了他被他击落,皱眉喝道:“畜生如此狠毒,还敢伤人!”

  突然就见狼身暴起,身子凌空一翻,手里已多了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剑,狼身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人形,已闪电般向李玦刺出了七招。

  这狼妖不但出招快,变招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就算多年的老江湖也要自愧不如,每一招出手,都好像和对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一剑就将李玦刺出个血窟窿来。

  李玦道:“原来是个练成人身的狼妖,今日我要降妖伏魔。”

  狼妖连变了七八种毒辣的剑招,仍无法伤得了李玦,下手便更毒、更狠。连攻一百招犹未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见了难惹的人物,连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道:“好一个长生剑的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李玦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这妖孽却认得我?”

  当下加紧攻势,剑光映着月光把狼妖笼罩其中。瞅准机会,剑尖一挑,顿时血光崩现,脚下加紧,‘腾’的一声把狼妖踢了出去。

  狼妖惊道:“少侠饶了我的命吧,念我修行不易。”

  李玦目光闪动,忽然一笑道:“你还要装腔作势吗?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狼妖,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说!”

  狼妖叹道:“果然没能逃过李少侠的眼睛。小人真名犬有盛。”

  犬有盛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春秋战国时期有个著名的孟尝君,他曾经出使秦国,被昭王扣留,计划谋杀孟尝君。孟尝君请求秦昭王宠幸的爱妾说情,秦昭王爱妾说:“妾原得君狐白裘。”孟尝君曾有一领狐白裘,价直千金,天下无双,入秦时献给了昭王,更无他裘。孟尝君遍问食客,可谁也没有办法。只有最下坐有能为狗盗者,道:“臣能得狐白裘。”乃夜为狗,以入秦宫府库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爱妾。爱妾为孟尝君向昭王求情,昭王才放过孟尝君。孟尝君被释放,打算立刻逃出秦国,变名姓以出关。夜半至函谷关。秦昭王後悔释放孟尝君,命令抓捕孟尝君。孟尝君到函谷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为鸡鸣,而鸡齐鸣,遂发传出函谷关。刚开始孟尝君列此二人於宾客,宾客尽羞之,及孟尝君有秦难,以此鸡鸣狗盗二人才得以逃出生天。(注:引《史记孟尝君列传》)

  而犬有盛就是那狗盗的传人,他披上狼皮,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开始就连李玦也被他唬住,真的以为是野狼成精。

  李玦真是被这‘狗盗’给气笑了,道:“那人头呢?”

  犬有盛道:“那不是人头,是用木头雕刻的,外面用人皮面具包裹,在用化妆术扮成人头得样子。人头里面有机关,只要我发动机关,就能眨眼、张嘴,好像人说话一样。”

  李玦从地上拿起那颗头,果然做的非常逼真。若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分辨,笑道:“那这人头怎么还能说话呢?”

  犬有盛道:“那不是人头在说话,是小人用腹语假装人头说话。”

  李玦恍然大悟,这些障眼法本来也没什么特别,可是当自己身处迷雾之中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透。

  犬有盛看他气色缓和,跪倒便拜,道:“李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小人给您磕头赔罪。”这“赔罪”二字刚出口,又是三道乌光自他背后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制的“紧背低头花装弩”!他居然全身都是暗器。

  李玦这次才真吃了一惊,若非反应奇迅,这一次只怕要伤在这恶毒的小人手里。犬有盛扑身而上。李玦不禁大怒,右手凌空抓住他的胸口,好像丢口袋一样,猛地往地上一贯,‘轰’得一声,犬有盛几乎被活活摔死。

  李玦踩住他的胸口,道:“谁派你在这里的?这山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犬有盛呵呵冷笑。

  李玦笑了,眼睛里却透露着凶恶残暴,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有种,就一个字也不要说。”拔出一把飞刀,一寸一寸扎进犬有盛的肋骨,鲜血顺着刀锋迸流。飞刀的入势停止,李玦正看着犬有盛。

  犬有盛先被摔个半死,又被李玦扎透胸腔,竟似要把自己剖心破腹一般,痛的冷汗直流,面如死灰,道:“我说……我说,是魔教大护法……啊……”

  紧接着一声惨叫,他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一支飞箭就穿透了他的咽喉,犬有盛的眼神之中还透着不甘。李玦也没有想到这一变化,他冷冷地看着乔采薇,不知什么时候她也到了,就在犬有盛刚要开口的时候,她把犬有盛杀了。

  李玦道:“你这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他是魔教派来的。”

  乔采薇道:“我没想否认,杀他只是清除叛徒。”

  李玦道:“别管魔教有什么阴谋,这次也藏不住了。”

  乔采薇冷冷道:“只怕你没有机会说出口。”言未尽,长剑已经出手。

  迅若风雷,势不可挡,无形剑气笼罩住李玦全身九处要害。李玦难辨虚实,只以长剑护住自己门户。突然之间,乔采薇剑交右手,寒光一闪,向李玦颈中划出。这一下快速无伦,李玦都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但乔采薇如此奋起一击,李玦已看到她胁下是个破绽,长剑刺出,径指她胁下“渊液穴”。

  那乔采薇又是剑交左手,在身前划了两个圆圈。李玦见她剑劲连绵,护住全身,竟无半分空隙,那乔采薇右手捏着剑诀,左手剑不住抖动,突然平刺,剑尖急颤,看不出攻向何处。她这一招中笼罩了李玦上盘七大要穴,但就因这一抢攻,李玦已瞧出了她身上三处破绽,这些破绽不用尽攻,只攻一处已足制死命,当下长剑平平淡淡的指向对方左眉。乔采薇剑招未曾使老,身形在空中一转,剑身再扫李玦胸膛。

  二人激战正酣,便是将遇良才,一时之间难决胜负。

  正斗得难解难分之际,忽听背后恶风不善,李玦急忙格开乔采薇的长剑,转身回看。发现背后铁掌已到眼前,来不及思索,几乎是本能的运足内力,与那人双掌对接。‘砰’的一声,李玦倒退几步,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手掌被震得酸麻疼胀,仿佛要裂开一样。

  而那偷袭之人却稳稳地站在原处,只此一下,二人高低便已见分晓。

  更让李玦想不到的是,那偷袭之人赫然竟是林湖山庄的二庄主,已经瘫痪二十年的林仙童!此刻他正威风凛凛地站在李玦面前,犹如俯视天下的君王,那里还有半点残废的样子?

  李玦道:“你不是林仙童?”

  林仙童面露得意之色,道:“哦?何以见得?”

  李玦道:“今夜发现你房中密道时,我就料定你不是林仙童。因为一个残疾人是不需要一条漫长又难走的地道的。”

  林仙童道:“你若肯乖乖离开林湖山庄,我也不必杀你。”

  至此,李玦终于全都明白了:石破天昨日刚刚赶到,只因为他是林仙童启蒙恩师,这个假林仙童一定是被看出了破绽,才决定杀人灭口。而能够在一个清晨就把李玦小院中的所有痕迹一扫而空,甚至把一面墙壁移花接木的,也只有运转林湖山庄二十年的林二庄主才能做到!今夜乔采薇警告自己离开林湖山庄没有成功,故意在言语中漏出破绽,引诱李玦去藏剑庐发现密道。这样李玦才会被引到后山,这个假林仙童才能杀人灭口。

  李玦道:“二十年前,林仙童练功走火入魔,性情大变,变得孤僻阴骘。你发现可乘之机,取而代之。反正你也不必担心被拆穿,你根本就不用再见任何人。”

  林仙童道:“他会走火入魔,也是因为我在他练功紧要时被我偷袭一掌,让他内力冲散了心脉,以致残废。”

  李玦道:“你是魔教四大护法的第二位,白虎护法罗烈?”

  林仙童才有些意外,用欣赏的眼光看着李玦,道:“嗯?你如何判定?”

  李玦道:“以你内力深厚,在魔教中当位列四大护法之一。朱雀护法展素妍是女子,你自然不是她。青龙护法萧肃卿自教主关明弘去世以后总理魔教事务,当然不可能长期假扮林仙童,蛰伏在林湖山庄。玄武护法焦晃以龟息神功独步武林,而你刚才的掌法如烈火燎原、势如霹雳,绝不是龟息神功,因此我猜你是魔教第二护法,白虎护法罗烈。”

  罗烈点头道:“长生剑果然名不虚传,每一代传人都是出类拔萃。如诺假以时日,你必能大有作为,只可惜……”

  李玦不等他说完,就已明白他的意思,道:“只可惜你们绝不会让我活着离开!”果然,乔采薇此时也已站在他的背后,截断了他的后路。

  罗烈脸色中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道:“你也不必难过,用不了多久林湖山庄里的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你不过先走一步而已。”话已说完,他已准备出手。

  李玦反讥道:“未必!你们筹划多年,不过还是百密一疏。”

  罗烈停下,道:“哦?”

  李玦道:“刚刚我检查了祠堂里面的寿灯,咋看起来跟集市上的灯笼没什么两样。不过我很怀疑,以你的精明,以你的算无遗策,怎么可能偏偏寿灯却余出了那么许多?所以我认定寿灯里有问题。”

  李玦从怀中掏出一盏压得偏平的灯笼,道:“普通的灯笼骨架一般都是铁制,而祖庙里的灯笼骨架却是松木制作,而且内里中空。再加上今夜我在秘道里面发现的大量的硫磺、木炭、硝石,全部都是引火之物。我猜你的计划是在寿宴之前,用特制的寿灯替换数以千万计的寿灯,寿灯里面填满引火之物,再加上八月份天气干燥,正好可以把林湖山庄变成一片火海。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雷计划!”

  罗烈得意道:“不止如此,船坞里一半的工人都已被我慢慢替换成圣教教徒,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个过程我进行的极慢,整整用了五年时间……”

  李玦接道:“再加上从天下各处源源不断赶到的魔教高手,到时候这些人就可以堵死出入林湖山庄的所有出路,把所有从山庄逃出的人斩草除根。”

  罗烈道:“不错,还有三百张穿胸透甲的硬弩,把山庄周围的六条大路全部截断。决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他脸上显现出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画面。

  李玦道:“单凭这些我也不会怀疑你,不过你的确不该杀了石破天。”

  罗烈道:“石破天的出现出乎我的意外,他看着林仙童长大,对林仙童非常了解。言谈之中,我被他看出了一些破绽。”

  李玦道:“他应该只是有一些怀疑,不然他早就向林仙客告发了。”

  罗烈道:“可我不能冒险,时间久了一定会被那个老狐狸识破。”

  李玦道:“所以你把他杀了,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怀疑一个残废。只可惜你算漏了一件事。”

  罗烈不说话,李玦继续道:“你太小看了黄玄鉴和林仙客!”

  罗烈仍然不回答,李玦道:“黄玄鉴二十年前就能派陆启昌进入魔教卧底,这是何等的心机!你怎么能确定他只安插了一个卧底?现在中原武林接到林仙客请帖的高手成百上千,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罗烈冷冷道:“哼!来得越多越好,二十年前紫荆山之仇也该报了。”

  李玦道:“只怕你还是报不了仇,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在山庄内自由行动、四处查探?实际上,我是得到了林仙客和黄玄鉴的默许,他们希望借助我来查出魔教阴谋。所以虽然他们从未限制我的行动,可是却一直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就算你们把我杀了,还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到时候这里所有的秘密都藏不住。”

  罗烈冷笑道:“你说监视你的人是他吗?”他把手往后一摆,远远的一棵树后闪出一个人。

  那人走近时,李玦的心顿时沉入深渊,那人竟是福安。此时他还是笑嘻嘻的,深鞠一躬,“李爷,小的福安给您问安。”

  李玦叹道:“你竟然也是魔教中人,明天你打算怎么回报林仙客?”

  福安道:“明日一早,李爷的尸体会在房内被我发现。因为您杀了石破天老先生,所以畏罪自杀。”

  李玦摇头苦笑,冷不防地飞身一剑刺向福安。

  福安却早已加了防备,只是这一剑太快,他脚下刚要发力,李玦的剑就已经到了他的咽喉,福安吓得尿了裤子。这时罗烈挥掌猛击李玦后心,若李玦不回救,就会立时死于铁掌之下。李玦无奈,只得放弃福安,扭腰挥剑横扫罗烈的心脏。同时飞起左脚踢罗烈小腹。罗烈浑然不惧,变掌为拳,迎向李玦左脚,把李玦震得倒飞出去。

  借着这一拳之力,李玦倒飞出去,也不再依循山峰上小径,径自笔直的往上爬去。李玦在落月谷悬崖之上练就何等轻功,此刻全部施展出来。只见他犹如猿猱一般,足下不停,抬头见离峰顶已近,心想这山峰周围不广,上下左右一望,见左上方二十余丈处黑黝黝的似有一个洞穴,当即提气窜去,奔到临近,果然是个山洞,洞口杂草丛生,远远根本看不出这里有个山洞。

  李玦知道不多时罗烈就会追来,只好点亮火折子,往洞深处走去。没走几步,环境突然开阔,乃是一个石室中间一套石质桌椅。石室四周被修葺的十分整齐,地面上有不少脚印,看来犬有盛看守二十多年的,就是这个山洞了。李玦在石壁上没有找到机关,又把目光看向中间的石桌。桌上石酒杯石酒壶被一石盘托住,最不可思议的是桌子上还有一盏石刻的灯,灯里还有灯芯、灯油,显然常有人来。

  这时罗烈、乔采薇、福安也已追到洞内,三人慢慢靠近,防止李玦作困兽之斗。罗烈笑道:“真是天意,没想到你也会死在这里。”

  李玦还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还有谁也死在了这里,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石托盘上。托盘边缘光滑,很明显经常被人触摸。李玦用力拿托盘,发现托盘与石桌一体,又左右旋转,果然可以转动。罗烈三人也不阻拦,李玦把托盘旋转到底,果然‘咔’的一声,地板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此时三人同时攻向李玦,李玦纵身一跃,跳进洞里。

  乔采薇疑惑道:“二师叔,怎么就这样放过他?”

  罗烈看着黑洞,没有回头,冷冷道:“进了这个洞就再也不可能出来了,他死在这里正是死得其所。”

  乔采薇也不知道这个山洞的秘密,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罗烈转动托盘,把地面恢复原样,道:“你不必知道,这里的事也不必告诉任何人。”仰天长叹,神情之中无限感慨,道:“长生剑自此绝矣!”

  头顶的石板瞬间合拢,最后一道光线也随之斩断,外界的声音也被隔绝,李玦顿时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之中。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却被修理的如刀刻斧凿一样的整齐。通道十分光滑,李玦正在快速滑落,仿佛要通向地狱深处。

  就在李玦几乎绝望的时候,“噗通”一声,李玦已经摔在地上。紧接着,“硌碐碐”巨石移动,头顶的通道被巨石封的严丝合缝。李玦坐在地上,等眼睛慢慢适应无边黑暗,山洞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污浊空气,里面充满伤寒菌以及粪便和霉烂物品的臭味,不论谁一进来都会感到郁闷和沮丧。李玦从外界一掉进来,也免不了有这样的感觉。时间一久,李玦就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李玦不敢睡去,急忙起身,点燃了火折子。

  “鬼斧神工!”这是李玦由衷地感叹。

  魔教竟然在这座大山的山腹之中挖出了偌大一片空间,石壁四周掏出许多房间。山洞分上下两层,李玦正在上面一层,顺着楼梯走下来,场地更加开阔,中间的陈设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院落,摆着一副石质家当。只有污浊闷湿而又恶臭的空气,时刻提醒着李玦身在何处。xǐυmь.℃òm

  李玦心中彷徨,好像来到了神怪小说里的精灵洞府、魔王妖窟。眼前如梦似幻,李玦一时朦胧,正要伸手推开一道门。“硌硌碐碐”石门搅动,一个房间的石门缓慢开启,李玦急忙熄灭火折子,石室重新归于黑暗。

  黑暗中,房间里走出一个黑憧憧的高大身影,好像是个在黑夜之中潜入人家偷吃孩子的磨牙吮血的妖魔,又像是地狱走出的恶鬼。李玦不禁腿都软了,若非背靠石壁,随时要瘫倒在地上。

  那恶魔却仿佛很适应黑暗,精准的朝李玦走来,脚步声重重地踩在李玦紧绷的神经上。李玦几乎忍不住要叫出声来时,那恶魔却站定在石室中央,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李玦才知这乃是一个人,只是身形异常魁梧,好像正在等待什么人,道:“晚辈惶恐,误入此地,求前辈恕罪。”

  那人似也没料到来的人那么年轻,怒道:“你们魔教的高手都死绝了吗?罗烈怎么派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送死。”

  原来此人把自己误认为是魔教中人,只是不知他为什么在这里。李玦道:“晚辈并非魔教指派而来,我是被罗烈追杀,慌不择路才逃到这里。”

  李玦以为这人也是魔教的对头,谁知他听了李玦的话却很不耐烦,道:“不管你是谁,能到这里想必武功不错。你可接我一掌!”显然此人并不相信李玦说的话,他掌风已经来到李玦面前。

  李玦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见对方,只能用耳朵辨别方位。他早已加倍小心,此时也不迎战,如狸猫一般窜出五步之外,躲开那人攻势。谁知那人身形更快,李玦还没站稳,又被那人的掌法笼罩,李玦只得奋力反击。不过数十个照面,李玦就已经大汉淋漓,渐渐不支。那人的攻势犹如潮水一般绵延不尽,又像泰山压顶一样,让李玦透不过气。

  那人却根本未用全力,气定神闲道:“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武功造诣,实在难能可贵。我竟一时不舍得杀你了。”

  李玦知道此人绝不是在说大话,若以功力深厚,他自认为靠着十余载的苦练足以让自己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可方才与罗烈对掌,他才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什么样,相较于魔教四大护法这样的顶尖高手,自己毕竟差距还很大。可是此刻面对这个人,李玦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顶高手,自己的引以为傲的招数好像对他完全无效似的。恐怕即使是魔教教主关明弘重生,祖师莫云沾再回到最巅峰的时候,也不是眼前这个人的敌手。

  李玦自知难敌此人,遂使出一招乌云盖顶,同时运用八步赶蝉的轻功,连踢八脚,最后跳出那人掌力笼罩的范围。这是祖师传授的精妙腿法,那人也吃了一惊,“咦?”止住攻势,直直看着李玦。

  这时李玦已经点燃火折子,顿时把黑暗的山洞烧开一个洞。李玦化被动为主动,同时已擎宝剑在手,摆出一个‘仙人指路’的门户。

  这时李玦才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人的样子,真真像个铁注铜浇的罗汉一样。李玦已经比普通人身形高大,这个人却足足高出李玦一头!须发乌黑蓬乱,像个野人,一双眸子却亮的出奇,好像一对野兽的眼睛。

  那人却没有看李玦,反而呆呆地望着长生剑,道:“你手里的是什么剑?”

  李玦奇道:“莫非你识得此剑?”

  话没说完,那人就已出手。快如闪电,一招擒拿手切向李玦的手腕,李玦根本来不及反应,感觉自己手骨要被生生捏得断裂。那人手中立刻松劲,反手夺下李玦手中宝剑。不过眨眼之间,长生剑就到了他的手中。

  李玦又羞又愧又恼又怒,天下间又有谁能在一招之内夺走自己手中的剑?魔教四大护法不行,黄玄鉴、林仙客不行,即使祖师莫云沾也不行。天下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一招之内夺走自己的剑,可是长生剑却已在那人手中!

  他究竟是谁?

  只见那人抚摸着剑身,被拖入往昔的记忆中。哪知李玦刚刚放下心来,那人却突然变得狂躁,爆喝道:“你怎么会有这把剑?你们把祖师怎么样了?”话还没有说完,剑已出手,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招,却给李玦泰山压顶之感。

  李玦无力抵挡,眼见就要被自己的剑劈成两半。突然半地里一声高喝:“剑下留人!”那人立刻止住剑招,方才雷霆万钧的气势立刻消弭不见。

  李玦才把眼观看,再一次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说话的是一个灰袍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石室之内。只见灰袍老人须发苍白,面容枯槁,好像已经去世多时的死尸复活一样,一双眼睛也早已浑浊不堪!最恐怖的乃是他只有半截身躯,以双手拄地,只见他用双手爬到刚才那恶魔面前,好像被拦腰斩断的野鬼在地面爬行,又像是从地面钻出的恶鬼被地面卡住。

  此时李玦却再也坚持不住,这一天一夜,他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太大了,现在他看见这“爬地鬼”终于崩溃,像发疯一样嚎叫,“啊……”,惨叫声在石室中回荡。

  最终,李玦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过去。

  李玦悠悠醒来,已经躺在一张石床之上,房间里亮着一盏油灯。李玦挣扎起身,把整间石室看一遍,见石室陈设简陋,都是些石质器皿。李玦理了理思路,才记起昏迷前掉进一个大石洞中,石洞大厅两面接着许多房间,自己想必就身处其中一间。

  李玦推开石门,果然就见石洞大厅中间一副石质桌椅,那魔王和灰袍老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也是石中人物。

  见那魔王依然摩挲着长生剑,李玦道:“晚辈李玦,参见两位前辈。”言毕下拜。

  灰袍老人道:“哦,你醒了。”

  又让李玦起身,摆手让李玦入座,见李玦犹豫,又道:“这里只有我二人居住,常年到不了几个人,你不必拘礼。”

  李玦方坐了。

  那魔王似也平静许多,道:“这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也不知这二人是谁,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如何还清楚世间之事。李玦道:“前辈识得此剑?”

  灰袍老人笑道:“自然识得,只因这长生剑本是他的!”

  这话像个霹雳一样在李玦脑中炸开,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弹起,跪地参拜,声音已经颤抖道:“李玦拜见师兄!拜见林老前辈!”

  眼前这人就是祖师莫云沾的大弟子,已经在江湖上失踪二十年的秦雄;而这个半身残废的灰袍老人正是与秦雄齐名的林湖山庄二庄主林仙童,当年号称“南仙童,北长生”的绝代剑客,竟然一直被压在积布山下!

  秦雄道:“你先起身,如何唤我师兄?说个明白。”

  李玦遂把如何父亲李见瑜被杀,自己于落月谷中拜师莫云沾之经历一一说了。李玦万万不会想到那个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年,让师父魂牵梦绕找了二十年的大师兄秦雄,竟然一直被压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说到祖师莫云沾每年还会走出落月谷,查访爱徒秦雄的下落时,不禁心酸,扑簌簌地堕下泪来。

  秦雄那铜浇铁铸的身体此刻也不停地发抖,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下,点头道:“你刚才使出八步赶蝉的时候,我就已经怀疑你的身份。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他的声音已经颤抖,好像是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李玦泪如泉涌,哽咽道:“师父一切都好,只是一直都很牵挂你。他老人家一直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李玦真正想说的是“他老人家一直想在临终之前再见你一面”,只是话到嘴边临时改口。想到莫云沾白发苍苍,还每年出谷,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爱徒的踪迹,李玦五味杂陈,喉头被泪水堵塞。

  听到“最后一面”四个字,秦雄又何尝不知是什么意思。秦雄从小被莫云沾收养,二人情如父子,想到师父因思念孩子在人海中踽踽独行的苍老背影,秦雄心如刀绞。只见他猛地站起,焦躁往来踱步,忽然仰天怒吼道:“师父,师父!”

  这一吼当真撕心裂肺,紧接着像发疯一般,扯开衣服,双掌朝着胸口猛拍下去。就听“嘭”一声,只一掌,秦雄就口吐鲜血。兀自不停,被李玦死命抱住,早又拍下四五掌,高达身躯轰然倒塌,眼角泪珠滚下,口中依旧喃喃道:“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李玦忙取出背囊中的内伤药,喂秦雄吃下;林仙童运功为秦雄疗伤。等到秦雄渐渐稳定,二人把他扶到房中。

  林仙童才说起了两人的遭遇。

  长生剑祖师李太白投入‘剑圣’裴旻门下,创下长生剑法。后李白入水捞月而死,长生剑法就传给了他的弟子武谔。

  武谔本是一名杀手,因倾慕李白的诗情和剑术,一直想拜入祖师李白门下。后太白祖师在途经扬州时,病卧在床,武谔尽心尽力的照顾祖师,李白十分感动,将他收入门下。武谔成为李白的剑术弟子,后经安史之乱,李白子女尽在山东沦陷区,武谔自告奋勇,九死一生把李白的儿女救出。李白写有一首《赠武十七谔》诗所述既是此事。

  序:门人武谔,深于义者也。质本沉悍,慕要离之风,潜钓川海,不数数于世间事,闻中原作难,西来访余。余爱子伯禽在鲁,许将冒胡兵以致之,酒酣感激援笔而赠

  赠武十七谔

  李白

  马如一匹练,明日过吴门。

  乃是要离客,西来欲报恩。

  笑开燕匕首,拂拭竟无言。

  狄犬吠清洛,天津成塞垣。

  爱子隔东鲁,空悲断肠猿。

  林回弃白璧,千里阻同奔。

  君为我致之,轻赍涉淮原。

  精诚合天道,不愧远游魂。

  后来武谔把李白的子女带离战乱区,隐居在落月谷镜心湖。从此定居在那里,古月祖师就是李白的爱子伯禽。而莫云沾则是长生剑的第三代传人。

  二十年前,莫云沾和魔教教主关明弘太原决战之时,秦雄带领李见瑜等九人自紫荆山后山峭壁而上,横扫魔教总坛,以示天下中原武林不可欺!下山以后,朱雀护法展素妍不依不饶,定要与秦雄比个高下,秦雄遂与众人分别,这也是李见瑜最后一次见到秦雄。

  哪知秦雄与展素妍二人拼杀数十日,难解难分,反而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之中互生情愫。二人也知道中原武林和魔教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结合,遂决定远走天涯,隐居世外,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二人约定,秦雄回落月谷向莫云沾说明情由;展素妍回魔教向关明弘请辞,二人约定在潞州城外逍遥林回合。

  可当时莫云沾身受重伤,正在少林寺养病。后来秦雄没有等到莫云沾,又怕误了与展素妍约定的时间,于是返回逍遥林等候。

  说到此处,林仙童恨恨道:“谁知那展素妍竟然出卖了你师兄。她不仅没有按照约定与秦雄回合,还把魔教三大护法萧肃卿、罗烈和焦晃三人引到逍遥林,三人设下埋伏,合力擒拿秦雄。秦雄力战不能敌,被打成重伤,后来囚禁在此,被压在这积布山下已经二十年了。”

  李玦皱眉道:“这么说,当时展素妍没在现场。”

  秦雄怒道:“那贱人出卖了我,哪里还有脸面见我?”不知何时,秦雄已经苏醒。依旧威风凛凛,好像根本没受过伤。

  李玦连忙起身,请秦雄坐下。

  三人落座,李玦道:“可后来江湖中传说,展素妍与魔教闹掰,独自搬到海南朱雀宫隐居了。”李玦说得小心翼翼,唯恐触怒秦雄。

  秦雄也不气,淡淡道:“那是他们魔教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李玦忙转移话题道:“那魔教为什么不干脆杀人灭口省事,反而费劲心机,挖出这么一个山洞囚禁你们?”

  秦雄大笑道:“太原决战之后,关明弘身负重伤,数年之后撒手人寰,含恨而终。他自以为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无相神功天下无敌。临死才觉不敌长生剑,这乃是他平生引以为耻的一大憾事。因此魔教才会把我们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还要对我好吃好喝好招待,把我们当老爷一样供着。至于这个山洞,本不是为你师兄我准备的,原是用来囚禁他的,哈哈哈哈……”

  林仙童苦笑道:“你又得意什么?我一个残废困死在这里也便罢了,可怜你秦雄冠古绝今的神功,也要跟我残废一样没入黄土。”

  这二人年纪加一起已经过百,却还是互相斗口,像小孩一样。可是李玦转念一想,若不是二人互相解闷,在这山洞中,岂不是要被活活逼疯?李玦心却在往下沉,难道自己也要被压在这积布山下二十年?

  秦雄见李玦怔怔出神,问道:“小师弟,你我师出同门,能认出我本不稀奇。你刚刚如何能一眼认出这个老头?”

  李玦道:“只因我就是被假扮林前辈的罗烈追杀到这山洞中的,又见林前辈半身残疾,所以猜出而已。”

  林仙童道:“当年我练功心切,被罗烈钻了空子,出手打伤我,诱我走火入魔,以致性情大变,不再接触人。罗烈又用易容术伪装成我的样子,掌管了林湖山庄,再把我投入这里。”

  李玦道:“好恶毒!”

  秦雄道:“何止恶毒?二十年来,魔教让犬有盛看押山洞,把我二人作囚犯一样。定期投下食物、净水等生活必需品。每年都有四次,罗烈都会带领大批的魔教高手来与我比武,他们希望通过我来破解长生剑法,以完成关明弘的遗愿。”

  李玦不解道:“长生剑法纵然精妙,难道魔教一众高手花二十年竟也不能破解吗?”

  秦雄笑道:“若他们能破解长生剑法,我二人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早就把我二人杀了。”

  李玦更加疑惑,林仙童继续解释道:“你没有听说过在山林之中,猎户们常说的一个寓言。每天早晨,麋鹿睁开眼睛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必须比跑得最快的老虎跑得还快,否则我就会被老虎吃掉。而就在同一时刻,老虎从睡梦中醒来,首先闪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我必须比跑得最慢的麋鹿跑得快,要不然我就会饿死。于是,几乎是同时,麋鹿和老虎一跃而起,迎着朝阳跑去。”

  李玦恍然大悟,道:“不错,生存的压力使麋鹿成了奔跑‘健将’,可也把老虎变成了森林‘猎手’。魔教当然可以破解长生剑法,而师兄也可以继续破解魔教的招数。”

  秦雄哈哈大笑,回声不停地在山洞内回荡,道:“不错,他们想要尽破长生剑法,我就把他们杀个屁滚尿流!”

  说罢,拉起李玦的手,推开最左边一间石室。“师弟,你来看。”

  这间石室的空间竟也十分宽广,只是石室之内竟然装满了死尸,有的已经化为白骨,有的也已经腐烂不堪。一股腐臭腥味扑面而来,地面上、石门背面全都沾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尸虫,虽然那些尸虫都已经干瘪,还是吓得李玦头皮发麻,忍不住呕吐。

  二人忙关闭石门,隔绝腐尸气味。

  秦雄眼中却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笑道:“这就是二十年来,陆陆续续死在我手上的魔教高手,足足有一百一十九人。这些年来,他们带着自以为精妙的武功想要破解我的招数,却不知林仙童和我早已想出了破解他们武功的更精妙的招数。二十年来,大小七十余战,每战必胜,杀敌一百一十九,伤敌无算。试问,天下还有谁能与我匹敌?”

  说着他仿佛着魔一样,狂笑不止,震得李玦血脉沸腾。

  林仙童却已经习惯了秦雄的样子,无论谁被关在这样的地方二十年,都难免会有些疯癫的。想到自己也有可能会被关在这里一直到死,李玦竟很能理解秦雄了。

  笑声渐渐停歇,秦雄也恢复了正常,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苍老的感觉,道:“师弟,我再带你去别的房间看看。”

  好像展示自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秦雄拉着李玦到每一个房间参观。

  旁边一间石室,乃是兵器室。里面密密麻麻摆放着二十年来被秦雄击败的魔教高手的武器,从刀剑到枪棒,乃至峨眉刺、狼牙棒,应有尽有,堪称兵器大全。每打开一间石室,四面墙壁上慢慢都是用剑刻出的痕迹,线条甚为简陋,但从姿形之中可以明白看出,乃是二个人正在对招,剑势飞舞而出,轻盈灵动,似乎是长生剑法中凤舞九天的招数。与之对拆人形手中持着一条直线形的兵刃,不知算是棒棍还是枪矛,但见这件兵刃之端直指对方剑尖,姿式异常笨拙。再看那图中那人的身形,笨拙之中却含着有余不尽、绵绵无绝之意。

  再往旁边看一处,那使棍人形,但见他缩成一团,姿式极不雅观,一副招架无方的挨打神态。突然之间,李玦脸上笑容僵硬了起来,背上一阵冰凉,寒毛直竖。他目不转瞬的凝视那人手中所持棍棒,越看越觉得这棍棒所处方位实是巧妙到了极处。试剑人这一招中刺来的九剑、十剑、十一剑、十二剑……每一剑势必都刺在这棍棒之上,这棍棒骤看之下似是极拙,却乃极巧,形似奇弱,实则至强,当真到了“以静制动,以拙御巧”的极诣。

  看得正入神时,秦雄已擎了一根长棍在手,把长生剑抛给李玦,道:“师弟,你便用墙壁人的剑招来攻我,我破招给你看。”

  李玦接剑在手,兴致大起,也不啰嗦,凌厉的招式攻向秦雄连续刺出十六剑。秦雄用棍仿佛毫无招架之力,实则密风不透,只听‘铛’的一声,李玦长剑已被拨掉,秦雄再进一招,将李玦点翻在地。

  秦雄道:“师弟,如何?”

  李玦道:“妙极妙极!妙不可言!魔教高手竟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破我长生剑法,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不料秦雄又把长棍抛给李玦,自己捡起了长生剑,道:“师弟,我用你刚刚使出的剑招,你用我的棍招破我。”说罢,长剑便已刺向李玦,李玦也不惧,用一模一样的棍招迎接。

  这棍把秦雄的剑挡的密风不透,可是秦雄却突起一剑,那这一招明明就是李玦刚才所用的招数,李玦却没有办法像秦雄一样破招。

  剑锋随时要刺破李玦咽喉,秦雄已稳稳地停住,李玦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被折服了,道:“怪怪怪!明明一样的招式,怎么就败了?”

  秦雄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我和林仙童两个武痴二十年来做的事。配合我派的太玄经内功心法,若有人能学会这石壁上的全部武功当如何?”

  李玦由衷感叹道:“那就一定是天下无敌了!”

  秦雄点头道:“不错,你我师兄弟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个‘天下无敌’做见面礼吧!”

  若在他时,换了任何一个人,收到这样一份见面礼,都会高兴的发疯的。可他秦雄没注意到,李玦脸色已经变了。

  李玦听到“天下无敌”四个字时,先时激动难耐,如在云端;忽又如堕深渊,心如死灰。李玦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像是个梦游的人,呆呆地看着秦雄和林仙童。突然一股急火攻心,就见眼前看到的所有的东西都在云里雾里,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眼前现出无限的黑点,黑点又快速放大,逐渐连成黑块,直至眼前一片黑暗.

  李玦仰面栽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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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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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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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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