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姬奴心里的凄苦,也知道公孙婉儿的空落。
她们都是寄人篱下,过着没有归属感的日子。
姬奴的家,在大漠深处的西疆,而公孙婉儿的家,却在与我蜀汉隔江相望的东吴。
“姬奴,你想家了?”
“回陛下话,奴婢没家。”
“你怎么能没家呢?你的家不在草原吗?”
“回陛下,草原上只有姬奴的帐篷,但那不是姬奴的家。”
“难道你除了帐篷,还有屋舍庄院?”
“回陛下话,山崖上只有雄鹰的窝,蓝天白云下的山川、河流、雪峰才是雄鹰的家。草原上只有姬奴的帐篷和驼队,但有温暖的奶茶、爱人的臂膀的地方,那才是姬奴的家。”
我这样问别人,但我的家又在哪里?
那个8平米的出租屋?
那个看了无数次,又凑不出首付款楼盘里的两室一厅?”
那个棚户区砖混楼里,父母无休无止吵闹的三居室?
我真不知道,蜀王府是不是我的家?长乐宫是不是我的家?寝殿和北书房是不是我的家?
还有,还有敬哀皇后住着的万宁宫,它是不是我的家?
姬奴看到我陷入了深思,便把琵琶收了起来。
“陛下,公孙大人她哭了。”
我低头一看,把罗裙盖在身上蜷缩在我身边熟睡的公孙婉儿,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露水一样晶莹的泪珠。
她,没睡,她在听我和姬奴说话。
公孙婉儿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卧在辇车里的毯子上,曲线玲珑的身躯,就像一尊横陈的玉雕。
看着公孙婉儿的姿势,我忽然想起来前世的一个词“车震”。
我的辇车,宽阔富丽,要是与前世社会的豪车来比,除了速度无法提及以外,其他的,丝毫不输任何豪车。
拉车的河曲马,由吐蕃采购而来,四蹄粗壮耐力好。可以和任何SUV相媲美。
我拉过垂在毯子上的纱质罗裙,轻轻地给公孙婉儿盖在身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孙虑那瘪三,这个瘪三,绝对把猪一样的臭嘴,凑在公孙婉儿的身上到处拱过。
这个瘪三能轻易把公孙婉儿拱手送人,他不光是为了让我更加沉溺酒色,而且还有甩锅另欢的嫌疑。
“公孙良人睡了,姬奴,你困吗?”
我没有打搅公孙婉儿,就当她真的熟睡,有时候,糊涂总比清醒着要好。
“回陛下,奴婢不困,但奴婢想哭。”
“别哭,现在不能哭。”
“陛下,奴婢难受,奴婢真的想哭。”
“忍着,憋住,等接到相父的灵柩,你再哭不迟。”
“陛下,万一奴婢见到丞相的灵柩以后,哭不出来怎么办?”
这倒是个难题,眼泪这东西,说有就大雨哗哗,说没有,点滴不透。
“那么,你先小哭一会儿,等接到相父灵柩,你再把剩下的哭完就是。”
“陛下,奴婢突然想笑。”
“何故发笑?不是说好了的要哭吗?”
“我看到公孙大人,我触景生情就像哭。可我看到陛下您,我又想笑了。”
“这好吧,朕马上就让你哭笑不得。”
面对这样可人的美女,相信没几个男人会抗拒得了这种诱惑的。别说眼前是这么一道金玉美食,就是一只馊饽饽,也得含着眼泪给啃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我感觉自己,比拉着辇车的那些马匹还累。
起码,从我粗重的鼻息,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来看,我比那些马匹还要累。
在官道上拉着辇车奔驰着的马匹,粗大的鼻孔里向外喷出两股白气,被缰绳勒得咧开的嘴角,不断地往外涌着白沫。
姬奴和公孙婉儿也一样,不过她们涌出白沫的地方和马匹不同,何况,也没有被缰绳勒着。
困了,我真的困了,我的头,就像辇车的木轮一样沉重。
“姬奴,公孙良人,朕困了……”
“陛下,您困了就睡吧!安心睡吧!我和公孙大人候着您。”
我乘坐的辇车够宽大的,并排躺三个人都没问题,何况还有一张小矮桌占了一席之地。
睡着睡着,我听到了水声,潺潺的流水声还有啾啾鸟鸣。
青涩的少年时代出现了,一个为了在池塘里救我,而翻了小舟被淹死的女孩出现了。
记得那是个周末,我去郊外的一处荷塘写生,微波荡漾的水面上,朵朵荷花盛开,许多蜻蜓在水面上相互追逐着。
我贪恋这片水域的美色,情不自禁地脱衣下水,在畅游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突然,左腿肚一阵巨疼,我抽筋了。
我的身体,在这种抽筋的巨疼下,扑腾了几下以后,就向水底迅速沉去。
一个在荷塘里放鸭的女孩,发现险情后,赶快驾舟过来。
我,被救了上来。
而那个女孩,在把木浆递给我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我上了舟,就在把我送到岸边的时候,小舟突然翻了,她被一团水草,永远的留在了水底。
我只记得,那家的大人们,发疯似的喊着她的名字,急救中心的医生,在现场给打捞上来的她做心肺呼吸。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永远没有醒来。
但我只记得她的名字,“上官文娉”四个字的复姓名字。还有她白皙的耳朵后面,一个醒目的胎记。
那个胎记,我三生三世都忘不了,铜钱大的一块紫癍,就像一只夜蛾,那枚有着羽状触角和翅膀的胎记,逼真得就像一个纹绣作品。
我喊她的名字,我在水里使劲下潜,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没有在水里再找见她。
一个一十二岁的花季少女,就这样,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水底,把那个夜蛾一样的紫色胎记,留在了另一个少年的心里。
她舍死救的那个少年,只比她大三岁。
水声,真的是水声,不是梦里。
“陛下,醒醒,陛下醒醒。”www.xiumb.com
我被人摇晃了醒来,辇车外面,日头正红,一条清粼粼的河,就像一条玉带一样,横在
前面。
辇车的竹帘被挑起,姚福被晒得满脸是都汗。
“启禀陛下,勉县河到了。”
“什么?勉县河?”
“是的,陛下,是勉县河。”
“金牛道,勉县河,朕到了,朕到了,朕到目的地了。”
近十天的日夜兼程,人脱皮,马脱掌,终于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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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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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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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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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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