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院落中正在发生什么。
她的眼里都是泪。
她的眼里只有泪光中模糊的小剑的脸。
她很慌。
比她这辈子任何时候都要慌。
十五年过去!
在悦来客栈看见小剑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儿子!
因为小剑和秦林几乎一模一样。
还因为她知道少夫人卢三小姐,生下的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那一夜,小剑出生。
自己连一口奶都还没有喂,他就被秦林抱走。
他是秦家的种,银如命以为秦林抱他回去是要认祖归宗。
但就在第二天的夜里,琴剑山庄满门被灭。
从此,儿子不知所踪。
她以为儿子已经死了。
直到江湖中传来琴剑山庄的后人从关外而来的消息,她的心里才又升起了一抹希望。
他真的来了。
背着一口棺材而来。
她见到了自己的儿子,却不敢相认。
因为她不愿自己的儿子背着一个私生子的名头低着头活一辈子!
现在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因为儿子就要死了。
儿子死了,她也没有活下去的打算了。
小剑显然也很诧异。
他的嘴角在流血,内脏里反涌出来的血。
他的那双眼已显得有些暗淡,却依旧看着面前的银如命的那张脸……
母亲?
母亲这个称呼对于小剑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在关外的大漠之中,在那黄沙漫天的地方。
在那颗老胡杨树下的小房子里住了整整十年,他的身边只有小琴和他的两把刀。
除了照顾妹妹小琴,他几乎都在练刀。m.xiumb.com
练的只有一招——拔刀!
在某个夕阳下。
他会和妹妹小琴靠在那颗老胡杨树上,望着大漠里那艳丽的晚霞,说起关于母亲或者父亲的话——
师傅将他们兄妹二人丢在了这里。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
小琴从小就没有双腿,小琴说……他们就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就像歇在树梢上的那只羽翼尚未丰满的雏鹰一样。
为了生存,它必须学会自己去飞。
那年兄妹俩才五岁。
三年过后,师傅又来了。
这一次告诉了他们的身世。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背上背负着那血海深仇。
小琴原本并没有练武。
就在那年,师傅带来了那杆枪。
它叫碧血洗银枪!
师傅让小琴只练一枪——
师傅说,那叫温柔一枪!
用最温柔的方式,去杀那个罪大恶极的仇人。
只有一次机会!
他们配合着练这一枪练了足足七年!
去岁春,师傅带来了那口棺材。
小琴从那之后就住在了那口棺材里。
已经长大的兄妹二人再也没有聊起过父亲母亲。
这个原本令人温暖的称呼,成了他们心中埋着的痛。
小剑已从师傅的口中知道自己和小琴同父异母,只是他也以为自己的母亲死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中。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女人竟然叫自己一声儿!
“你……你是我……母亲?”
“嗯!”
银如命拼命的点头。
她伸出了手将小剑嘴角的血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慌忙撕下了自己衣裳的一条袖子,想要将小剑嘴里的血给堵住。
小剑却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开心。
他似乎已忘记了他就要死了。
他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私生子这个身份。
他的开心是……
这十几年来所幻想的母亲,她居然活着,居然就在自己的身边。
这让他觉得很温暖。
却又让他心里一痛。
他声音愈发的低:
“娘……孩儿不孝……”
他的话音未落,小武已走了过来。
当小武走过来的时候,对面屋檐下坐着的丽阳公主已站了起来。
“哐当!”一声。
她手里的燕盏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小武没有回头去看一眼,他在看着小剑的伤,两息,他拔出了那杆碧血洗银枪!
这本是大忌。
但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在那杆枪拔出来的一瞬间,小武的手陡然明亮。
他的手掌落在了小剑的伤口上,一脚将已死透的周大善人给踹的飞了出去。
他就这么将小剑抱到了那口已平放的棺材里。
他也进入了棺材之中。
地上的那个叫小琴的姑娘艰难的爬了过来。
她的手扶着棺材,眼里的泪扑刷刷的往下掉,“求你,求你救救我小剑哥哥!”
她匍匐在地。
冲着那口棺材不停的磕头。
地上出现了一个坑,坑里是红色的血。
小武从棺材里走了出去,捡起了棺盖,拍了拍小琴的肩膀,就在小琴惊诧的视线中,他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不要让任何人揭开了这棺材的盖子!”
他又跨入了棺材中,躺下,将这盖子给盖上。
棺材里并不是漆黑一片。
小武在发光。
他如佛一样。
……
……
丽阳公主没有看那口棺材一眼。
她死死的盯着站在大雪中的燕基道,满脸难以置信。
“你怎么出来的?”
燕基道没有转头去看她一眼。
这便是发至内心中的最深的厌恶。
他走了过去,站在了小琴的身边,捡起了地上的那杆碧血洗银枪。
他练的是拳。
可当他握着这杆枪的时候,哪怕是那两个半步大宗师,也齐齐后退了三步!
他已如这杆枪一样。
他脸上的疲倦、颓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枪在他的手里,似乎就不再会有什么温柔一枪。
碧绿的枪杆似乎急不可耐的发出了如龙吟一般的声响。
银色的枪尖朝着天。
枪芒在这一瞬间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他就这么沉吟了足足五息,他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
丽阳公主后退了一步。
又后退了一步。
她的心在战栗。
她已感觉到了燕基道传递给她的滔天杀意!
“你不能杀我!”
“你若是杀了我,子夫会恨你一辈子!”
她再次后退了一步。
她已退到了正房的那扇洞开的门前。
但锁定在她身上的杀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愈发的浓烈,以至于让她遍体生寒。
“为了那个女人,你连结发之妻也不顾?”
“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在家里呆过几天?”
丽阳公主声嘶力竭的又吼道:“我哪里不如那个女人!”
“我做的那一切还不是为了燕府!”
“我灭了琴剑山庄还不是为了你能回家!”
“我是个女人!”
“可我为了你却守着活寡!”
“凭什么!”
她又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那道门里。
她的侍卫早已围在了她的面前。
她伸开了手臂,忽然大笑起来:
“没错,你和卢三小姐青梅竹马,但那又怎样?”
“你终究没有娶到她!”
她伸出了一只手指着远处的燕基道,状若癫狂:
“是你害得上车侯府满门被灭!”
“我是宁国公主!她卢三小姐凭什么和我争!”
“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你不回家……你以为我身边就没有别的男人?!”
“子夫不是你的儿子!”
“我给你戴了绿帽子!”
“哈哈哈哈哈……!”
她退入了房中,关上了门。
她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她刚刚转身,背靠着门。
燕基道面色冰冷如霜,挥手,掷出了手里的枪。
无比霸道的一枪!
枪如一道光。
碧绿的银光。
一枪而去。
穿透八人。
穿透了那扇厚厚的门。
丽阳公主感觉到胸口一疼。
她低头,看见的是透体而出的枪。
碧血洗银枪!
这是卢三小姐曾经所用的枪。
她看着那银色的枪尖。
恍惚觉得卢三小姐从这枪尖里走了出来。
正看着她骄傲的笑。:www.23uswx.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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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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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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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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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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