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就在年承凤和温煮雨惊诧的视线中坐在了他们二人的对面。
他直接忽视了二人落在他脸上的带着无数疑问的视线,淡定的取了火折子点上了茶炉: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这是被人给揍的!”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温煮雨,咧嘴一笑:“你就是煮雨先生?”
“正是……不过,我猜你是被一个女人给揍的!”
李辰安眉梢一扬,“这不难猜!”
“那位萧姑娘为何揍你?这个难猜么?”
“这个你真猜不到!”
“那就不猜了,说正事。”
“昨晚我等也一宿未眠,在花满庭的那破地方聊了一宿,都是关于你的事。”
“他们也给我详细说了你之治国之想,我认可你的一些观点,比如重视工商业,惩治贪官污吏,破除各地之间的通商壁垒等等。”
“但我有一疑问。”
李辰安抬手:“请讲!”
“事在人为,要成事,终究靠人。”
“人有百态,各不相同。太多的官员初出学宫而入仕的时候,是抱着一番为国为民的满腔热忱。”
“但这些人为官之后,其中的绝大多数会在两三年里忘记初衷。”
“他们不再关心治下百姓疾苦,而是关心上司之喜好。”
“他们开始收刮民脂民膏,以取上司之欢而谋更大的官职。”
“这不仅仅是宁国如此,放眼世界,放眼千年历史,皆是如此!”
“所以有王朝不过三百年之说法。”
“我要问你的是……此弊,何解?”
李辰安捻了一撮茶放入了茶壶,沉吟片刻,抬眼,说了一句话:“这便是我急需要做的第一件事!”
“何事?”
“立法!”
温煮雨眉间一蹙:“什么法?”
“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最高宪法!”
“……”
围炉煮茶,李辰安侃侃而谈,他的话完全颠覆了二人的认知,令二人呆若木鸡。
……
……
从清晨至暮时,这场雪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太学院后院,花满庭今儿个坐立难安。
哪怕昨晚通宵未眠,他也没有丝毫倦意。
他在屋子里来回的走着,脑子里再没有这棋局后面走向的那些计划。
这时候,他的心里,已没有了天下。
只有那个骑着小毛驴的姑娘。
还有抱着那姑娘的那双手!
那双手极为自然!
那姑娘也极为自然!
花满庭垂头,抬步,走出了房间,站在了黄昏的大雪中。
当年,萧馒头在这里,也是在这寒冬的大雪中,也很自然。
自然的煮酒。
自然的和自己喝酒。
自然的留下。
而后那事自然的发生。
那年自己四十五。
她二十一。
现在李辰安十七,那姑娘二十。
她是萧馒头的女儿,便是自己的女儿。
这二十年来,萧馒头再未曾来过京都,她甚至再没有离开过晚溪斋!
而自己也没有去过晚溪斋,甚至没有派人去晚溪斋看看。
只因自己那身份不能暴露。
更不能给她们带去任何危险。
却没料到二十年过去,女儿却到京都来了。
她和她娘一样美。
只是她的性格似乎比她娘更倔强。
现在她显然相中了李辰安……李辰安必须登基为帝!
他为帝,那自己的女儿就必须为后!
花满庭的眼徐徐眯了起来,钟离若水却在女儿的前面,李辰安对钟离若水一往情深,甚至为了钟离若水不愿去戴那顶王冠。
那么,钟离若水就必须死!
他抬起了头,仰望天空。
大雪落在了他的脸上,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桃花,对不住了!”
就在这时,小院的那篱笆门忽的嘎吱一声开了。
花满庭凝目看去,便看见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姑娘骑着一头漆黑的小毛驴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m.xiumb.com
萧包子从驴背上跳下,站在了花满庭的面前,嘴角一翘,“赏雪?”
花满庭那张刚才还冷若冰霜的脸此刻已如春风般荡漾开来,“算是,也不是。”
萧包子修长的脖子一偏,“有学问的大儒说话就是不一样,我这山里来的就听不懂。”
花满庭慈祥一笑:
“外面冷,里面坐!”
“好!”
萧包子打量了一下这简单的院落,跟在花满庭的身后走入了小木屋,坐在了花满庭的面前,又道:
“听说您和辰安是忘年之交,您和辰安以兄弟相称,咱们也就别太生分,我也叫你一声老哥,如何?”
花满庭拎着茶壶的手顿时停在了空中。
“……好。”
“老哥啊,”萧包子俯过身子,“原本早就应该来找你的,后来……后来心里有些矛盾,便迟迟拿不定主意,所以也就来的晚了一些。”
花满庭将茶壶放在了茶炉上,问道:“有啥矛盾?”
“就是吧,我来京都呢,本不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是我晚溪斋的那些弟子来信说找了个不错的东家,就是你那老弟李辰安。”
“所以我就决定也出山来走走,看看。看看李辰安这人究竟如何,可别把我的那些弟子给骗了。”
“我和他在十里坡相遇,一起去双蛟山走了一遭,这一走,就走到了京都。”
“燕基道说我师傅萧馒头当年在京都也是传奇般的存在……我现在大致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了……他说要了解师傅的故事,就找您。”
“老哥,其实我不太关心娘的故事,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认识奚帷?”
“毕竟她和奚帷那事应该很隐秘,你若是知道他们的故事,你理应认识奚帷才对!”
花满庭沉吟三息,点了点头。
萧包子又问了一句:“他……当真是个坏人?”
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萧包子终究还是来到了这里找到了花满庭,她期待能够从花满庭的嘴里知道真实的奚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花满庭搓了搓双手,迟疑了五息,“奚帷他……不是个好人。”
萧包子心里一沉,脸上露出了一抹失望。
不是个好人,当然就是坏人。
“你已成人,作为父亲,他却从未曾关心过你们母女,从这一点而言,他算不上是个好人。”
“可你恐怕不知道他的苦衷……”
萧包子嘴角一翘:“苦衷?”
“人活在世上本就是来受苦的,老哥啊,你也不用为他粉饰,这些日子他的事我也听了许多,只是以往并没有上心罢了。”
“行了,来看看你,确定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这就够了。”
萧包子站了起来,花满庭顿时抬起了头,面色很是紧张:“不是,奚帷他也并不是什么坏人!”
萧包子耸了耸肩,抬步向门口走去。
花满庭连忙站了起来,又道:“他是为了宁国!”
萧包子转头,“以大义之名?”
“国和家哪个更重要?”
“李辰安就不一样!”
“在怀山郡的时候,李辰安说,他若是连钟离若水都救不了,何谈救这天下!”
“这才是担当!”
“奚帷他连自己的妻女都不敢相认,你说他为了宁国……你信么?”
萧包子走出了这扇门。
“老哥啊,我估计你也被奚帷骗了,不过还好,你没啥损失,只是我娘这一辈子活得不值当。”
她走入了大雪中,花满庭跟了上来。
“姑娘……”
萧包子背对着他挥了挥手:“雪太大,就不送了。”
“老哥,改天我和辰安一起来看你!”
“或者你有暇也可去梅园。”
“我得赶回去了,可别被王正浩轩那家伙把狗肉的精华给吃了!”:www.23uswx.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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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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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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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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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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