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漫长而寒冷的冬夜里,在这被大雪覆盖的玉京城中,今夜有一些人难以入眠。
比如萧包子。
她就住在梅园主院的西厢房里。
房间里很暖和。
如春天一样。
比晚溪斋那漏风的草庐当然舒服了许多。
在京都的这个把月里,她每晚都睡的很是舒服,但今儿个她却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去在意父母是谁的。
但今儿个神使鬼差的误入玉佛寺,听见了那老道士说的那些话,她本以为自己也能淡而处之,可在这寂静的夜里,脑子里却无法把那个将自己养大的女人甩出去。
或者藏起来。
她就那么生动鲜活的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
其实,她早已想过师傅就是自己的母亲。
因为在晚溪斋那么些年,随着自己长大,晚溪斋的那些弟子们就有过这样的说法——
和师傅越来越像,莫非就是师傅的女儿?
为此,她问过师傅。
但师傅却矢口否认,说这仅仅是巧合,她就是师傅从山外捡来的!
从那以后,晚溪斋的弟子们也没再提,也觉得她当是师傅从外面捡回来的。
因为师傅并没有嫁人。
现在看来,师傅虽然没有嫁人,在这京都却有相好的,然后有了自己。
那个相好的是奚帷!
刚才听李辰安仔细的说了说奚帷,现在她大致明白了师傅的苦衷——
李辰安说不能定义奚帷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可以确定的是奚帷确实做了一些令宁国不宁的大事!
他做的那些大事,许是为了早些推翻这个已然腐朽的没落的朝廷,许是为了建立一个更好的他理想中的国度,也或许是为曾经被灭了的墉国复仇……这是李辰安的猜测,因为李辰安也没见过奚帷。
至今似乎也没有人知道奚帷是谁!
所以在萧包子看来,这就是见不得人!
那么娘不告诉自己真相,原因也正在这里——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奚帷真不是个好人!
如果天下人知道了自己是奚帷的女儿……只怕自己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责骂,甚至追杀!
这是好意么?
站在娘的角度,或者站在奚帷的角度,他们恐怕会认为这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可自己会在乎么?
萧包子一声叹息,干脆翻身起床,取了一件衣裳披在了肩上。m.χIùmЬ.CǒM
那个老道士跑了。
他一语道出自己就是奚帷的女儿。
那么接下来,恐怕这消息很快会天下皆知。
她打开了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微微一哆嗦,体内内力运转,寒意消失,她站在了二楼的围栏旁,手肘撑着围栏,手掌托着两腮,忽的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是奚帷的女儿。
李辰安是宁国的摄政王!
奚帷是坏人,李辰安是好人……
那自己在李辰安的身边,岂不是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
是不是该离开他?
就像当年母亲离开奚帷一样!
只是母亲离开奚帷的时候已有了身孕,她躲在了玉佛寺生下了自己才悄然离开。
她是来京都寻仇的。
该杀的人一个没杀,结果还带着一个多出来的人离开了京都!
现在自己竟然也面临着这么个几乎相同的局面。
她忽的自嘲一笑,“这就是因果?”
“这就是又一出悲剧如出一辙的上演?”
“没意思啊!”
“我就偏不走!谁又能奈我何?”
只是……李辰安会怕么?
萧包子忽的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了斜对面的那栋楼。
那是主楼,里面住的就是李辰安!
主楼走廊上的灯笼还亮着,房间里的灯已灭,想来他已入睡……
他已入睡!
萧包子忽的窃笑,她从西厢房的二楼飞起,向主院的二楼飞去。
她的对面是东厢房!
东厢房里住的是阿木等人。
王正浩轩已没心没肺的早已睡着,但小武和阿木却还未曾入眠。
小武是想着心事。
阿木是那该死的责任心——他不死,李辰安就不能死!
所以哪怕是在这寒冷的冬夜,他也依旧抱着他的刀坐在东厢房二楼的走廊上。
仿佛坐成了一尊塑像。
他浑身上下都是雪。
除了那双眼依旧在警惕的望着。
他看见了对面的那个萧姑娘飞向了主院!
他豁然站起,拔地而起,他刚刚飞起,身上的雪抖落一地。
小武忽然站在了门口,一把拽住了他的衣带。
他被拽了回来。
小武“嘘”的一声,带着阿木走入了温暖的房间,取笔,蘸墨,写下了一行字——
“问世间情为何物,莫过于以身相许!”
阿木抬眼看向了小武,那张刀削般的脸上忽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
……
李辰安躺在床上也还没有入睡。
萧包子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她悄悄的走了进来,然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想了想,还别上了门栓。
门外的走廊上挂着灯笼,灯光透过窗棂虽不能将屋子里照亮,却也隐约能够辨识屋子里的情况。
萧包子不知道李辰安正睁大了眼睛,正就着那昏黄的光线看着萧包子——
他已经认出了是萧包子!
只是……
这大半夜的,
这夜深人静的,
这月黑风高还飘着大雪的晚上,这位萧姑娘如贼一般的摸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这是要劫财呢?
还是劫色?
萧包子眼睛不好使,她并没有发现李辰安正在黑暗中用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她。
她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床前,嗅到了李辰安那熟悉的味道。
她嘴角一翘,将身上披着的那衣服脱去,就在李辰安极为期待的视线中……她没有再脱下去。
她忽然掀开了被子,就这么钻入了李辰安的被窝中。
许是被窝里暖和,她向里面挤了挤。
然后两张脸距离很近,然后她看见了李辰安睁开的眼。
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李辰安的眼一抹,“睡吧,明儿个你不是还要去宫里和温煮雨聊聊么?”
李辰安又睁开了眼睛,“吃了你留给我的那狗之精华,睡不着。”
萧包子细长的眼一闪一闪,她咬了咬嘴唇,“那……你想怎样?”
李辰安一把抱住了萧包子,吓得萧包子心肝儿乱颤,“等等!”
“等啥?”
“我是奚帷的女儿,你不怕?”
李辰安一乐,“如果真有奚帷这个老丈人,我恐怕还真能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可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不悔此生种深情,
甘愿孤旅自飘零。
长恨鸳侣唯梦里,
宁负苍天不负卿!”
萧包子心花怒放,眉眼儿一弯,将一切不决抛在了九霄云外。
“你既不怕,我亦不悔!”
她银牙一咬,正要宽衣,却听李辰安问道:
“真不悔?”
萧包子坚定的点了点头,又正要解带,她万万没料到李辰安又说了一句:
“那正好我们来坐坐!”
萧包子脸蛋儿绯红,“做做就做做谁怕谁!”
李辰安坐了起来。
“萧包子疑惑的看着他。
“起来啊!”
“……起来干啥?”
“帮我看看这不二周天诀究竟该怎么练!”
萧包子盯着李辰安,三息,“好!”
阿木和小武站在东厢房二楼的走廊上,看着主院那栋楼。
片刻,那栋楼里传来了砰砰砰砰的声响,那栋楼仿佛都要塌了。
阿木大吃一惊,小武咧嘴一笑,提笔写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到深处,惊若雷霆,动如脱兔,终归是一物降一物!”
萧包子骑在李辰安的身上,胸口起伏,“疼么?”:www.23uswx.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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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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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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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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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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